一桶白葡萄酒(第3/3页)

我还没来得及砌好第一层石块,就发觉福图纳托的醉意多半是醒了。最先的动静是壁龛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哀叫声,这可不是醉汉的叫声。随后是一阵长长的固执的沉默。我砌了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接着听到了疯证地摇动铁链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这当儿,为了可以听得更舒心惬意,我干脆停下手中的活,在骨堆上坐了下来。等到铁链的当啷声终于沉寂之后,我又重新操起泥刀,一口气砌了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此刻墙差不多齐胸高了,我又停了下来,将火把举过石墙。一束微弱的光线投射到里面那个人影上。

突然,那个上了锁链的人影从喉咙里爆发出一连串响亮而刺耳的尖叫,似乎是要死命地推开我。霎时间我踌躇起来,不由得瑟瑟发抖。我嗖地拔出双刃长剑,握着它在壁龛里探寻起来。但转念一想,顿时我又放了心。我将手往墓穴坚固的构造上一放,心中便觉释然了。我再靠近墙根,回应起那家伙的叫嚷来。他嗷嗷乱叫,我也哇哇直嚷,一声助一声,一声盖一声,我叫得比他响,比他有力得多。这一来,那家伙也就渐渐销声敛气了。

时值午夜,我的任务也渐近尾声。我砌完了第八、第九和第十层。最后一层也就是十一层也砌好了一部分,只需放上最后一块石块,抹上灰泥就行了。我奋力举起这块沉甸甸的石头,将它的一角搁在预定的位置。不料此时壁龛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直叫我毛发耸立。接着又听得一个凄惨的声音,好不容易才辨出那是福图纳托老爷的声音。那声音说:

“哈!哈!哈!——嘻!嘻!嘻!——真是个绝妙的玩笑——天大的玩笑。等到了府邸,我们会开怀畅笑的——嘻!嘻!嘻!——一边喝酒一边笑——嘻!嘻!嘻!

“白葡萄酒!”我说。

“嘻!嘻!嘻!——嘻!嘻!嘻!——是的,白葡萄酒。但岂不是太晚了吗?他们不会在大厦里等咱们吗——福图纳托太太和其他人?咱们走吧。”

“好,”我说,“咱们走吧。”

“看在上帝的分上走吧,蒙特雷梭!

“对,”我说,“看在上帝的分上!

然而,说完这句话后,我压根儿就听不到一句回答了。渐渐地,我不耐烦了,便大声喊道:

“福图纳托!”

没有回答。我又叫:“福图纳托!”

仍然没有回答。我从还没封上的墙眼中将火把塞了进去,扔在墓穴里,回答我的只是一阵铃铛的玎玲声。我不由得涌起一阵恶心,这是由于墓穴里太潮湿的缘故。我赶紧结束我的工作。将最后一块石头嵌放好,抹上了灰泥。紧靠这堵新墙,我又重新垒好原来的尸骨堆。半个世纪过去了,从未有人来打扰他们。愿死者安息![4]

丁放鸣 译

[1]原文是拉丁文。——译者注 [2]法国博多地方所产的葡萄酒。——译者注 [3]英文mason,意“泥瓦匠”与“共济会员”。共济会起源于中世纪的石匠和教堂建筑工匠的行会。是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团体,旨在传授并执行其秘密互助纲领。——译者注 [4]原文是拉丁文。——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