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它的嘴巴(第3/5页)

“要怎么不动?”乔说。

那医师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然后保持伤口干净。每天换两次纱布。”

“你有多的纱布给我吗?”

“没有。”医师说,好像很生气他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那么……”

“就会完好如新了。”医师说着往后退。

他等着警卫进来,宣布他打架该遭到什么惩罚。他等着听他们说那个攻击他的男孩是死是活。但没有人跟他说任何话。就好像整件事情是他想象出来的。

熄灯时,他问汉蒙先生是否听说过他洗澡前打的那场架。

“不。”

“不,你没听说?”乔问,“或者是,不,那件事没发生?”

“不。”汉蒙先生说,然后走了。

几天后,一个囚犯跟他说话了。那人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有点口音(乔猜是意大利腔),但过了一个星期几乎完全沉默的日子后,那声音听起来美妙无比,乔简直喉头哽咽,胸口涨满。

那是个老人,戴着一副对于他的脸来说过大的厚眼镜。乔一跛一跛地穿过院子时,那老人走向他。星期六排队冲澡时,那老人也在队伍里。乔会记得他,是因为他看起来很虚弱,你只能猜想他坐牢太久,已经被这个监狱的种种恐怖状况折磨成那副样子。

“你觉得他们会很快就派不出人来跟你打架了吗?”

他跟乔的身高相仿,头顶秃了,脑袋两侧生着短短的银发,细如铅笔的小胡子也是银色的。两腿很长,上身短而粗壮,两手很小。他的动作看起来小心翼翼,几乎是蹑手蹑脚,像个夜贼,但双眼纯真而充满希望,像个第一天上学的孩子。

“我想这种人手是用不完的。”乔说,“人选太多了。”

“你不累吗?”

“当然会累,”乔说,“但只要撑得下去,我就会撑吧。”

“你速度非常快。”

“算快,但不是非常快。”

“可是真的很快。”那老人打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拿出两根香烟,递了一根给乔,“你两次打架我都看到了。你速度太快,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你在保护你的肋骨。”

老人划了根火柴,乔停下来,让他帮忙点烟。“我没在保护什么。”

老人露出微笑:“很久很久以前,上辈子,在我来这里之前,”那老人比画着围墙和铁丝网,“我训练出几个拳击手。还有几个摔跤手。从来没赚大钱,不过碰到很多漂亮女人。拳击手吸引美女,而美女身边总是会有其他美女。”老人耸耸肩,两人继续往前走,“所以我看得出你在保护肋骨。断了吗?”

乔说:“我肋骨没问题。”

“我保证,”那老人说,“如果他们派我跟你打架,我只会去抓你的脚踝,紧紧抓住不放。”

乔低声笑了:“只抓脚踝,嗯?”

“或许还有鼻子,如果我觉得能占到便宜的话。”

乔看着他。他一定是在牢里待太久了,目睹过各种希望破灭,体验过各种堕落,如今那一切都不再困扰他,因为他在逆境中存活了下来。或者因为他只是一具生满皱纹的皮囊,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也没有威胁性。

“好吧,那就要保护我的鼻子……”乔深深吸了口烟。他都忘了难得吸到一根烟的滋味有多么美好了。“几个月前,我断了六根肋骨,另外还有些骨折和扭伤。”

“几个月前。那你只要再熬两个月就好了。”

“不会吧。真的?”

那老人点点头:“断掉的肋骨就像破碎的心——至少要六个月才会愈合。”

原来要这么久吗?乔心想。

“只要你能撑到那个时候。”老人揉揉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你叫什么名字?”

“乔。”

“没人喊你乔瑟夫?”

“只有我父亲。”

那老人点点头,缓缓吐出一道烟雾。“这个地方真是毫无希望。虽然你刚来没几天,但我很确定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乔点点头。

“这里会把人吃掉,连骨头都不吐。”

“你在这里多久了?”

“啊,”老人说,“我早就停止数日子了。”他抬头望着油亮的蓝天,吐掉舌头上的一根烟草,“这监狱里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如果你有哪里不明白,来问我就行了。”

乔很怀疑这老头其实没那么了解这个地方,但附和他也没什么坏处。“好,谢谢。很感激你的帮助。”

他们走到院子尽头了。两人转身往回走时,老人伸出一只手,揽住乔的肩膀。

整个院子的人都看着他们。

老人把烟扔在地上,伸出手来。乔握了。

“我的名字是托马索·佩斯卡托,但大家都喊我马索。你以后就归我保护了。”

乔知道这个名字。马索·佩斯卡托统治北端区和北海岸大部分的赌场和妓院。尽管在狱中,他仍能控制一大批从佛罗里达运上来的烈酒。蒂姆·希基过去几年跟他做了很多生意,常常提到跟这位老大打交道时,一定要极度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