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横在地上的尸体其惨状令人惊骇。死者列奥纳多·维特勒背贴地躺着,一丝不挂。他的皮肤灰中泛着微蓝,折断的颈椎骨向上凸出,头被完全扭转过来,耷拉着,脸紧贴着地面,已看不分明。这个男人躺在自己留下的一摊已结成薄冰的尿液里,他那萎缩的阴茎周围的阴毛也结成了冰霜,呈蜘蛛网状。

兰登差点吐出来,但他还是拼命忍住了。他把目光转向死者的胸部,上面被烙铁印上一个清晰完美的符号,灼伤的皮肤呈现出凸起的花纹。来之前,死者的照片已经传真给他。尽管他多次看了死者灼伤处的对称符号,但眼前的场景显然更为逼真。

兰登猛然觉得一股透心凉,他不知道是因为房间里太冷,还是被眼前“光照派”的符号彻底震住了。

他围着尸体转着圈,心怦怦直跳。他将这个词倒过来读,再次对这个对称的天才之作进行确认。此刻他凝视着这个符号,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兰登先生。”

兰登没听到有人叫他。他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世界,他的研究领域。在那个世界里,历史、神话与现实相互碰撞,充斥着他的大脑。他开始有了点头绪。

“兰登先生?”科勒盯着他,满眼期待。

然而兰登没有抬头。他神情专注,盯着地上的尸体说:“你已经了解了多少?”

“只有从你的网站上读到的那些,知道‘illuminati(光照派)’这个词是‘开明之士’的意思。它是某个古老的兄弟会的名字。”

兰登点了点头。“你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直到我在维特勒身上见到它。”

“所以你就上网去搜索了?”

“是的。”

“毫无疑问,有好几百条相关信息跳出来吧!”

“有几千条,”科勒回答道,“不过你的信息提供了哈佛大学、牛津大学以及某个著名出版商在这方面的资料,还有一份相关出版物的清单。作为科学家,我深知信息本身与其来源一样重要。看来你名不虚传。”

兰登专注的眼神仍然停留在死者的身上。

科勒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显然,他在等待兰登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做出合理的解释。

兰登抬起头,扫视了一下这冰冷的房间。“要不要找个更暖和点儿的地方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房间挺不错,”科勒似乎并不觉得寒冷,“就在这里谈吧!”

兰登皱起眉头。光照派的历史绝不是几句话就能讲清楚的。要想在这里解释清楚,那我岂不要冻死?他重新看了看死者身上的符号,不禁又心生一种敬畏感。

尽管现代符号学对光照派的标志物描述得神乎其神,但学术界人士至今无人亲眼见过它。古代文献将这个标志物描绘成一个对称体,对称意味着该词既可以顺读也可以倒读。对称符号在符号学里十分常见,如:古印度的吉祥标志,中国的阴阳图,犹太人的六角星(1),常见的十字架等,但要将一个词排成对称形则似乎完全不可能。现代符号学家曾试图将illuminati(光照派)这个词排成对称体,但都没有成功。目前,大多数学者认为这个符号是否存在还仍然是个谜。

“那么illuminati到底指谁?”科勒好奇地问。

是啊,兰登心想,到底指谁呢?他开始了叙述。

“有史以来,”兰登解释说,“科学与宗教就一直存在很大分歧,彼此积怨颇深。直言不讳的科学家们,如哥白尼——”

“就被处死了,”科勒插嘴道,“他是被教廷害死的,因为他揭示了科学的真理。而宗教总是迫害科学。”

“你说得对。但在十六世纪,罗马有一群人开始起来反抗教廷的迫害。当时,意大利一些有识之士——如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等,开始秘密聚会,对教会散布的某些错误教条感到担忧。他们担心教会对‘真理’的垄断会危及启蒙思想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他们组建了世界上首个科学家智囊团,自称为‘开明之士’。”

“你是说光照派吧?”

“是的,”兰登接着说,“他们都是当时欧洲最博学的人,毕生致力于寻求科学的真理。”

科勒沉默了。

“当然了,光照派的成员遭到了教会的疯狂追捕。那些科学家只有隐藏身份才能保全自己。消息在学术界秘密传开,光照派兄弟会很快发展成一个包括欧洲各国科学家在内的组织。他们定期在罗马某个秘密场所——他们称之为‘光照派教堂’的地方会面。”

科勒咳嗽了一下,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

“许多光照派成员都想通过暴力与专制的教会抗争,但他们中间有个威望很高的人,说服了大家放弃武力。他是个和平主义者,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学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