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第2/3页)

《文艺界》是东京一家大型出版社所办的文艺杂志,而所谓“受到评论”,是该杂志的“同人杂志评论”栏目。

在这栏目中,《海峡文学》的杂志名用黑体字印刷,而所选的作品名称和作者的名字则淹没在七磅铅字的满版排印中。评论的字数也少得可怜,只有一两行字,一般也不会将作品批得太差。因为评选者总会笔下留情,尽量不使文学青年太失望。但也正因为这样,文字写得干巴巴的,没有一丝热情。

下坂一夫对信子说,《海峡文学》的创办者中,最有可能获得文学奖或以其他方式在文坛上崭露头角的人,就是他自己。他还批评其他成员毫无文学才能,甚至根本不懂什么叫文学。

下坂一夫的文学知识,主要来自每月唐津市书店订阅的两本文学杂志——多亏有他的这一贡献,书店退回给代理商的两种杂志也各少了一本。他的那套晦涩难懂的文艺理论就出于此,他的文学创作也深受刊登在那两本杂志上的小说的影响。纠缠不清的思路,叫人怀疑是否漏页的不连贯,以及大量堆砌的外来名词和汉语词汇,这些全都是从那些小说中学来的。还有,看不起林芙美子的根源也在于此。

在近一年半的时间里,信子已经借给下坂一夫五十万日元了。信子跟他秘密交往后的半年,他就开始向她借钱。换句话说,她很快就相信了他。

信子借给下坂一夫的这五十万日元,全是她的辛苦钱。由于她吃住都在千鸟旅馆,固定工资每个月只有六万日元。另外还有一些客人给的小费。在春夏旺季,客人来得多,小费自然也多。这样,她每个月的收入可以达到七万日元左右。但是在秋冬两季,特别是在冬季,几乎没什么客人。像小寺康司这样的客人可以说只是个例外。

在收入如此之少的境况下,借出五十万日元对于信子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正如下坂一夫所说,信子也认为她借出的钱没有挥霍掉,而是有意义的。不过信子并不认为下坂一夫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离中心文坛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她又暗暗觉得:既然自己心爱的男人如此热血沸腾并充满自信地坚持,虽然有些靠不大住,自己还是应该尽可能给予支持。

信子对下坂一夫也有些不放心。因为她听说,下坂一夫不仅经常光顾唐津市的酒馆、酒吧,甚至还到博多的酒吧去。他原本就好酒贪杯,博多离唐津又不远,坐电车只要一个小时左右。

告诉她这些的,是《海峡文学》的成员之一,在渔业公司工作的古贺吾市。不上船作业时,古贺也写写“小说”,属于下坂一夫所说的毫无文学才能的那种。

信子和下坂一夫的这种关系谁都不知道。他们总是利用信子每周一天的休息日见面。通常,信子会在要见面前一天打公共电话到下坂陶器店。如果不是他本人接听,信子就报个假名字,有时她也会装作是买陶器的顾客。她根据不同的情况准备了好几个假名字。下坂经常在外面跑业务,总是很忙。

接头地点是唐津车站的候车大厅。双方相互看到后,下坂一夫总是不动声色地走出人群,飞快地往信子的手心里塞一张纸条。纸条上潦草地写着下一个见面地点。一般都是要坐三四十分钟电车才到的某个车站。唐津车站有两条线路在此会合。

接下来,信子只身一人坐电车前往目的地。等她在指定的车站下车后,下坂也开车出现。他先是慢慢地在前面开上一段距离,信子则步行跟在车后。等确认完周围的状况后,下坂才会停下车子。随即,信子就急急忙忙地钻进车,坐到后排的座位上。下坂的警惕性极高,从不让信子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位置上。即使信子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他还会叮嘱她尽量弯下腰,以免被别人看到她的脸。因为可能会被熟人看到。

汽车有时直接开往汽车旅馆。有时也会开到深山里,或者海岸边的松树林里。后一种情况时,两人会先亲热一番,或是说会儿话,然后再去汽车旅馆。他们每次会尽量选择不同的汽车旅馆。近来,从博多到唐津以及从佐贺市到多久一带,都建起了汽车旅馆,其中要数博多到唐津之间的数量最多。汽车旅馆的好处在于不会被服务员或其他客人看到脸,但是否真的如此,也不能保证。

离开时,下坂会将车开到就近的火车站附近。即使如此,他还要确认四周没有熟人才肯放信子下车。然后,下坂就驱车快速离开,信子则在车站坐电车回坊城。

由于他们采取了如此隐秘的幽会方式,因此交往了两年多还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