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事件 樋口晴子(第3/7页)

就在此时,青柳的手机响了。“该不会是餐厅打来的吧?”晴子开玩笑地说道,但心底并不认为餐厅会因为下雨而向预约的客人一一打电话确认。青柳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便说:“是我老妈。”

“你妈?真难得。”

“不知道是什么事。”青柳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电话,一开始以冷漠的口吻应了几声,接着是以一贯不耐烦的语气跟母亲对答了一阵,然后轻轻笑着说: “他真是一点也没变。”接下来又说了句似乎是在安慰母亲的话, “没关系啦,不然能怎么办?劝也不会改。”说完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

“我老爸虽然是个相当平凡的上班族,却是世界上最讨厌色狼的人。”听到青柳突然开始介绍起自己的父亲,晴子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说: “这样很好啊,很了不起。”

“问题是他的情况太极端了。”青柳挑着单边眉毛说, “我高中时,有一次因学校活动补假,在家里突然接到附近一位伯母打来的电话,她是从离我家有点距离的某个车站打来的,她跟我说‘你爸正在车站跟人大打出手’。”

“怎么回事?”

“我跟老妈急忙赶到车站,发现老爸在月台上,正骑在一个男人身上,拼命挥拳。”

“什么?”晴子过去从没听过色狼被人骑在身上痛殴这种事。

“听说老爸在轻轨上发现色狼,就把那个人拉下车,拼命揍他。真是太乱来了。”

“好伟大。”

“我妈慌了手脚,在旁边哭了,一些看起来像铁路警察的人也赶来制止我爸,简直像一场噩梦。”青柳露出了仿佛正在做噩梦的表情说,“刚刚我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老爸发现一个色狼,把那家伙痛打了一顿。”

“色狼杀手的威风不减当年?”

“我妈很慌张,赶紧打电话给我,真是莫名其妙。”

“我倒是认为你爸很了不起呢。”

“他做事不经大脑,一旦血气冲脑,就想以暴力解决问题。身为文明人,怎么可以被冲动牵着鼻子走呢?应该更冷静才对。”

“文明人啊,别用那么夸张的字眼好吗?”晴子笑得浑身乱颤。

后来,青柳打电话到法国料理餐厅取消了订位。挂断电话后,他耸耸肩说:“被对方冷嘲热讽了一番。也罢,毕竟错在我们。”晴子则骂着:“就算是知名餐厅,也不必那么跩吧?”

“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发呆?”七美问道。

樋口晴子坐在餐桌前,瞪着电视。不管转到哪一台,不管哪个节目,都可以看到青柳雅春。七美靠在晴子的脚边不断嚷着:“我们去玩嘛,我们去玩嘛。”对七美而言,幼儿园难得放假,当然想把握机会好好玩一天。

“可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到外面玩很危险呢。”

“是那个爆炸吗?爸爸好像也很担心呢,死了一个大人物。”

“对呀。”晴子一边说,一边想着,原来小孩子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死”这样的概念与现象。至于学会的契机是来自电视、漫画,还是电玩游戏,就不得而知了。有一次,七美拿着一只抓到的蝗虫跑过来,用寂寞的口吻说: “死掉了。”晴子与丈夫听了不禁面面相觑。

“爸爸、妈妈,这只蝗虫死掉之后会去哪里?”七美问道。

丈夫樋口伸幸的反应非常快,他先指着女儿手中的蝗虫尸体说: “已经不在这里了。”接着又指着女儿的胸口说, “在这里。”

“这里?”

“在七美的心里。”

这样的回答虽然有点故弄玄虚,但就“死去的人会在别人的回忆中不断重生”这一点来看,其实还蛮贴切的。然而,就在晴子打从心底感佩丈夫说了句好话的时候,七美却不停地在胸口挥扫,还将蝗虫的尸体丢了出去,喊着: “人家不要蝗虫在里面,好恶心!”晴子不禁感到好笑。樋口伸幸见状慌忙说: “没有在里面,没有在里面,已经死掉了,这种小虫子,死掉就死掉了。”接着捡起蝗虫尸体,打开窗户,以仿佛要从外野将球回传本垒的气势,奋力投了出去,蝗虫尸体以飞快的速度越过了隔壁人家的屋顶。力道之强,令人担心蝗虫会不会因为这股冲击力而活了过来。

“这个人是凶手?”七美喃喃地说道。晴子往电视一看,画面上正播出青柳雅春的模样。这个录像画面已经回放好几次,画面上的青柳还穿着送货员的制服。晴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拿起餐桌上的马克杯。七美说: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呢。”

“啊,是吗?”

“嗯,看起来像个普通人,而且长得很帅,是七美喜欢的类型。”

晴子拼命忍住了笑意,“我们真不愧是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