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丁俊文之死(第2/3页)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阵慌乱,感到极度不安,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恶心:如果吕晨及时接受正规治疗,其偏执症状绝对是可以痊愈的。叶秋薇却为了自己的计划,将这个原本就十分可怜的女人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即便是“纯粹理性力量”的驱使,叶秋薇就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么?

那一刻,我下意识地把脚尖挪向右侧,差点起身去按呼叫铃。叶秋薇看了我一眼,起身拿起一个苹果。我挣扎许久,居然又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虔诚地说:“叶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难受。可以继续么?”

“确定要继续么?”她把苹果拿在手里轻轻搓着,“今天,吴院长似乎有意给你放宽时间。”

后面这句话,似乎也是一种暗示。我点点头,语气坚定:“我不能浪费他的好意,请继续吧。”

她放下苹果,平静地坐回藤椅,仿佛讲述从未被我打断:“影响妄想自发出现,但离完整构建还有一段距离。每个精神分裂病人,都有一套独特的影响妄想体系,我要帮吕晨构建一个体系。我们在茶楼吃了晚饭,席间,我开始给她讲我‘朋友们’的故事,都是夫妻之间的事。比如:丈夫家暴、出轨,妻子不堪忍受,下毒将丈夫杀害;夫妻发生争执,妻子在推搡中将丈夫推下高楼,等等。其中,我还给她讲了这么一件事,说是我一个朋友W,婚后不久就跟丈夫产生矛盾,她丈夫为了摆脱她,竟然到精神病院找了熟人,把她鉴定成重度精神病患者。最后,W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她丈夫又找了年轻女人,逍遥快活。最后,W在精神病院受尽折磨,崩溃而死。”

我记了几笔,问道:“W的故事,正是在暗指吕晨吧?”

“当然。”她面无表情地说,“所以她才会感同身受,产生出丁俊文的无比恐惧。我当时就看到了她的恐惧,就赶紧抓住机会说了更多的事。我说,我以前跟W关系特别好,自从她死在精神病院,我就经常梦到她,她总是在梦里跟我说,如果她能活过来,一定要不会放过她丈夫。话没说完,吕晨就紧紧抓住我的手,说,秋薇,我听见W的声音了,她在警告我,让我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我非常同情吕晨,但尽可能不在叶秋薇面前表现出来。

“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说一定是W的灵魂与她产生了感应。”叶秋薇接着说,“我又说了一些W的事——很多都与她十分相似,以此加深她的感受。做完这些,我松了口气,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一半?”我问,“我还以为,做完这些,吕晨就会去杀丁俊文了。”

“还不够。”她微微摇头,“纵使影响妄想深重,终究也只是妄想罢了。想让吕晨付诸行动,就必须让她的妄想与现实接轨,让她在现实中发现触手可及的威胁。”

“就像导火索,像《红豆》。”我点点头,“你需要给她一个突如其来的刺激。”

“对。”她说,“我先耐心等待了两天,看她是否会采取行动。我做得越少,暴露的危险性就越小。但连续两天,她都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31号中午,丁俊文打电话询问我治疗的情况,我决定点燃导火索。”

“怎么做?”我完全推测不出她的下一步行动。

“我对丁俊文说,吕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不是专业的精神医生,实在无能为力。”她说,“我建议他带吕晨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为了表现我的热心,我总结并打印了一份涵盖精神治疗的医院的名单,并标注了可以重点考虑的几家。31号晚上,我把名单交到丁俊文手里,嘱咐他放好,千万不能让吕晨发现,不然的话,可能会刺激到她。”

“啊?”我没听明白,“你的计划,应该是用这份名单刺激吕晨吧,为什么不让她发现呢?”

她露出一丝复杂的笑:“这么说,是为了让丁俊文在吕晨面前表现出紧张。吕晨原本就认为丈夫想要害她,感觉到丈夫的紧张后,一定会产生各种偏执的联想。丁俊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精神分裂患者,他会受不了妻子的偏执与纠缠,最终妥协,把名单拿给妻子看。他或许还寄希望于耐心的开导,能让吕晨明白自己的病症——面对一个偏执者,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她顿了顿说,“最后,你想一想,丈夫向自己刻意隐瞒精神病医院的名单,对吕晨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我恍然大悟:“她会更加坚信丁俊文想要害她。那份医院名单,就是妄想与现实的契合点,也是点燃吕晨的导火索。”

说完,我翻开死亡资料,再次读了读丁俊文的死讯:

2009年4月1日凌晨五点,丁俊文被妻子从自家窗口推出,坠楼身亡。后经鉴定,其妻吕晨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案发时不具有刑事责任能力,故而被送入市精神病院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