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边腐尸

这是一个炎热而沉闷的下午。

暖哄哄的阳光穿透法医实验室的窗子,投射在墙上、桌面上和地板上,晒得苏采萱昏昏欲睡。她在额头上抹了一指头清凉油,强打精神,继续在电脑上敲打她的远程教育作业。

这时有人在门上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没等她应声,就推开走了进来。苏采萱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见是冯欣然,就揶揄他说:“跟着你们李支队,连他的坏习惯都学个十足,我还没让你进来呢。”

冯欣然呵呵地傻笑:“我在门外听不清楚。”

“最近曲州市没什么案子,你也就偷懒了。”

“哪敢偷懒啊,前不久被李支队逼着读了个政法学院的函授本科,学得我五迷三道,痛苦不堪。”

“那是李支队为你好,怕你文化水平太低,连老婆都找不到。”

“采萱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妈也正为这事逼我呢,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在庆县老家帮我相了个姑娘,让我回去看看。”

苏采萱说:“那你要不要回去看,不会进了省城,就眼睛向上,瞧不起县城的姑娘了吧?”

冯欣然忙说:“哪能哪能,庆县的姑娘好啊,水灵、朴实又体贴,我怕人家看不上我。刚好庆县公安局有个案子挺麻烦,想让我回去帮他们分析分析,正好这两件事一起办了。”

“公私兼顾啊,你小子的算盘打得挺响。你们庆县号称民风淳朴,全省发案率最低,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苏采萱问。

冯欣然说:“我就在电话里听了一耳朵,太详细的也不了解。说是几天前流经庆县的修罗江边发现了一具女尸,因天气炎热,已经高度腐烂,庆县公安局的法医张春生也算是有水平的,硬是根据尸体上长的蛆计算出了死亡时间,两下印证,那具女尸在死亡前正和她丈夫在江边散步,还接到了她妈打来的一个电话,她丈夫自然有重大嫌疑。可是公安局几次预审,这小子都一口咬定没杀人,说死也不吐口,这案子就僵在这儿了。”

苏采萱说:“这案子有点意思,你们庆县县局的法医也不错,还懂得昆虫法医学,知道用尸体上的蛆来确认死亡时间,是个人才。”

冯欣然一听高兴了:“既然采萱姐这样感兴趣,索性和我一起到庆县走一趟,县局的余文德局长还让我给你带好呢,说他们都很想你。”

苏采萱说:“原来你小子在这儿埋伏着,想让我帮你们去验尸,你去向金局帮我请假吧,他要是同意,我就和你去庆县。”

冯欣然答应一声,乐颠颠地出了门,直奔金水的办公室而去。

两人于当晚八点到了庆县,在街头吃了一碗地方风味的麻辣面,就来到县局。

县公安局长余文德晃着他的硕大的脑袋,红色的酒糟鼻子在灯光下熠熠夺目,一副草莽英豪的做派,紧紧握着苏采萱说:“市局的援兵到了,这个案子把我们难住了,嫌疑人的嘴比鸭子嘴还硬,说什么也撬不开。”

苏采萱说:“先介绍案情吧,我不能在这边耽搁太长时间,万一市局有事,随时要叫我回去。”

余文德说:“那是那是,辛苦你了。”

庆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蔡园和法医张春生向苏采萱介绍了案情。

三天前,一个遛狗的少妇在修罗江边的杂草丛里发现一具腐尸,立刻报警。那个少妇因过度惊吓,至今高烧未退,在县人民医院打吊瓶。

刑侦人员赶到现场时,发现那具尸体已经高度腐败,面貌都无从辨别,仅根据性器官可以确认是一具女尸。由于县城里最近只有一名报失踪的女子,经过验证,确认死尸就是已经失踪四天的县邮政局政秘股的打字员孙芷柔。

苏采萱说:“是怎么认定的死者身份?”

张春生回答:“孙芷柔七年前曾经右臂骨折,对尸体的X光检验发现了右臂桡骨上的这一陈旧性伤痕,与七年前的X光片完全一致,而且死者家属也确认,死者身上的衣物正是孙芷柔失踪前的穿着。”

“尸体还保存着吗?”

“实在腐败得太厉害,尸检后就火化了。”

根据张春生提供的尸检报告,孙芷柔死前曾遭受惨无人道的凌虐,身上有二十几处重创、十几处轻创,均为打击伤,没有一处致命伤,怀疑是被人长时间殴打致死。由于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无法有效检验其阴道内的残留物,不能确认死前是否遭到性侵。

苏采萱又问:“死亡时间是怎么确定的?”

张春生说:“我在孙芷柔的尸体上采集到了丝光绿蝇和丽蝇的成虫和虫卵,这段时间庆县的天气炎热,所以这些虫类繁殖很快,尸体的口腔、阴道和肛门里均有大量虫卵。我主要是根据丝光绿蝇的蛹结合天气情况来推断孙芷柔的死亡时间,近一周内庆县的最高气温达到34.5℃,平均气温为30.3℃,丝光绿蝇在这样的温度下的平均孵化期需16小时。在计算过丝光绿蝇的蛹龄大小,再结合尸体的腐败程度,我推算出孙芷柔的死亡时间在80到90个小时之间,也就是发现尸体的三天前的下午到夜晚这段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