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听审会一周后,斯特恩和我来到了雷蒙德·霍根目前工作的律师事务所。他从五月份开始,就成了这家公司的合伙人。我们站在事务所的接待前台,公司的实木地板上铺着一块我所见过的最大的波斯地毯,浅蓝色的底色上是玫瑰的图案。墙上则挂着各种各样抽象的艺术画,看上去都价值不菲。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摆着玻璃小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福布斯》、《华尔街日报》之类的报刊。豪华的红木桌子后面,坐着一个金发美女,登记着来访客人的名字,要请到这样一个甜美漂亮的女孩子,每年大概要好几千美元吧。

斯特恩小声跟我交代着,那些穿得西装革履、来来往往的年轻律师们大概都看不到他的嘴在动。他让我不要和雷蒙德说话,他会提出问题。按照他的说法,我的作用就是来露个脸。他还说,最重要的是,无论这次会面发生了什么状况,我都一定要保持冷静。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问。

“听说了一些事。”斯特恩说,“不过现在没必要去猜,我们马上就知道答案了。”实际上,他听说了很多事,一个好的辩护律师有复杂广泛的人际网络,客户会带来消息,记者也会带来消息,有时是警察朋友,当然还有其他律师。我当检察官的时候,总觉得这些律师都有着自己紧密的小团体,一有风吹草动就开始通风报信。斯特恩告诉我,在尼可刚刚上任后不久,他就传讯了雷蒙德,雷蒙德以涉及工作保密内容的借口回绝了。斯特恩说,他是从一个很可靠的人那里听来的这个消息。既然如此,我猜雷蒙德和尼可之间应该还是相互敌视的,但雷蒙德的名字出现在证人名单上,又表示他可能还知道别的什么事。但不管是谁告诉了斯特恩雷蒙德出庭的真正原因,斯特恩也绝对不会对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雷蒙德的秘书出来迎接我们,在走往他办公室的路上,雷蒙德就迎了过来,他穿着衬衫,没有穿西装。

“斯特恩、拉斯迪。”他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又长胖了,腰围那一圈的衬衫被撑得有点紧,“你们之前没来过这里吧?”

雷蒙德带着我们逛了一圈。现在的律师事务所和跨国大公司一样,出于规避税收的原因,都装修得像凡尔赛宫一样富丽堂皇。雷蒙德给我们介绍了墙上的画,我猜那些画家的名字他大概也只是从杂志上看来的,什么斯特拉、琼斯、劳森伯格之类。他指着一幅全是波浪线和正方形的画说:“我最喜欢这一幅画。”会议室里,摆着一张九或十米长的桌子,是用一整块绿色孔雀石雕成的。

斯特恩问起了雷蒙德的工作状况,雷蒙德说:“到目前为止,主要是处理各种联邦检察院方面的工作,还不错。”他继续说,“我有一个客户把绳子有问题的降落伞卖给了国防部,现在正在打官司。完全是由于疏忽。”雷蒙德带着一个邪邪的微笑对我们说,“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最后,我们终于走到了雷蒙德的办公室。他们给他安排的办公室在一个角落,但是面朝西南,风景极好。雷蒙德的荣誉墙也搬到了这里,还增添了不少新的内容。现在挂在正中间的是雷蒙德任职检察长时站在讲台前的大幅照片,照片里除了他,还有四十多个人,我也在里面,不过是在右边的角落里。

雷蒙德给我介绍了一个小伙子,之前我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叫皮特还是别的什么名字,是雷蒙德的助理,他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他将记录下我和雷蒙德会面的全过程。如果以后我们对这次会面的内容出现了争议,那么将由他来作证。

“二位,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呢?”雷蒙德让秘书把咖啡送进来之后,便开口问。

“首先。”斯特恩说,“我和拉斯迪都很感谢你抽空和我们见面,谢谢你!”

雷蒙德挥挥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话有点奇怪。我猜,他的意思是说,他也很想帮忙,让我们不用客气。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理解,拉斯迪最好还是不要参与到我们的谈话中来。他听着就好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斯特恩说这话的时候,朝皮特看了一眼,皮特正拿着小本,记个不停。

“当然没问题了,你做主。”雷蒙德开始整理自己的办公桌,装作拂去灰尘的样子,不过,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看到桌上有什么灰尘,“你让他也来了,我觉得有点惊讶,不过你们决定就好。”

斯特恩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这是他们拉丁美洲人典型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有些话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吧。

“那么,你们想让我说什么呢?”雷蒙德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