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奥莉维亚 4(第2/3页)

我拿着盒子往餐桌走。有人把一件外套丢在了地板上,衣服皱成一团。笨拙、恍惚的我不小心绊着了,所幸有人及时拉住了我,但照片撒了一地。

我认出那个抓住我胳膊的男人了,之前居然没有想起来,丹没有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也来过。我不喜欢他,他把床底下和衣柜里都搜了一遍,好像丹会藏在那些地方似的。不过他们应该是照章办事。我一直想不起他的名字,直到我听到菲利帕问:“那是你的外套吗,蒂皮茨探员?”

蒂皮茨。完全吻合。那个名字听上去有点刺耳,他长着一张老鼠脸,鼻子尖尖的,眼睛小而圆。我不禁为这次不是由他负责而感到高兴。

我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移到地板上的一片狼藉上。这件事虽小,但差不多足以将我打倒,我抓住沙发背来支撑。孩子们的照片在散落的一堆杂物中笑着仰望我。

最上面是一张丹纳什的照片。我已经克制自己不去看他的照片太久了,此刻,我贪婪地看着他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强压住了一声喘息。他那黑色的卷发从脸庞往后梳,刚好垂到领下,深棕色的眼睛闪烁着笑意,咧着一张大嘴,微笑着低头看着一个甜美的年轻女孩。女孩一头金色长发,一双明亮的蓝眸,戴着一顶米色的羊毛混纺帽子,帽子的一边扣着一个亮晶晶的搭扣。

菲利帕看着我,然后把目光移到那张照片上。“那是你,对不对?”她问,几乎不能克制声音里的难以置信。是的,那个是我。

那时我对帽子有点儿痴迷,还曾试过劝苏菲戴帽子——甚至主动提出把我最喜欢的黑色浅顶软呢帽借给她,但她说她唯一会戴的帽子就是军官帽,还得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我突然想到罗伯特不仅从来没有见过苏菲,也从来没有见过丽芙——他只遇见了奥莉维亚——这个切合实际、普通乏味版的我。

我看着丹的照片。他会怎么看待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我依然留着长发,只是引人注目的金黄色已经褪成了令人愉快的淡棕色。我过去喜欢选择最明亮、最有活力的色彩,这个嗜好改变了,连同我对危险和刺激的喜爱。苏菲和我一起做过一些疯狂的事情,丹通常都会在一旁为我们欢呼。我们做的事五花八门,从为慈善举办跳伞活动到从桥上蹦极,不一而足。但我现在意识到我已经习惯了平庸。我是怎么让这种转变发生的?我怎么会失去了自我?

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我说,如果孩子们会回来——不,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必须找回自己当初的模样。我必须找到一种方式去重新发现自我,也许枯燥无味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罗伯特。

我把丹纳什的照片塞进牛仔裤口袋。我觉得罗伯特回来的时候不想看到它。因为他会回来——他必须回来。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睡着了。尽管客厅里满是人声,但我不肯回卧室躺下,我想肯定是我累极了——要不就是身体再也扛不住更多压力。

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一连串对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发号施令的声音。突然,说话人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缓慢、沉重、克制的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振奋人心的兴奋感。

“取消新闻发布会。什么都不要透露,我们稍后会告知他们详情。”

我想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我醒了,但紧迫感迫使我挣脱了最后一丝睡意。内心的空虚开始被一种我只能相信是希望的奇怪感觉代替,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菲利帕注意到了,朝四周扫了一眼,示意大家噤声。他们看懂了她的暗示,在她挨着我坐下的时候离开了。

“奥莉维亚,我们收到了一些好消息。你丈夫的车在北威尔士被摄像头拍到了,从画面上看,孩子们和他一起在车上。是几个小时以前拍到的,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但我们已经通知当地警察去找他了。”

我松了口气,首先想到的是他们还活着。谢天谢地。接着我突然感到眩晕。哦,不——不要那么做,罗伯特。“他在哪里?在北威尔士哪里?你确定是他吗?”我知道菲利帕能听出我声音里的惊慌,但她依然冷静。

“他正在跨过梅奈大桥进入安格尔西岛。那肯定是他的车。你能想到他会去哪里吗?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摄像头拍到他,这很不寻常。”她担忧地看着我。

“他会走小路。”我告诉她,“他总是说,有其他有趣得多的路可走却老是走主干道是个错误。”我忍不住了,不得不问,“他能一直走到霍利赫德岛都不会再被摄像头拍到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渡船码头,对不对?”菲利帕靠过来,握住我的手,“别担心,我们派了人去仔细查看所有的船只。他进爱尔兰虽不需要护照,但需要某种形式的身份证明。目前还没有人以他的名字预订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