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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也于十五分钟前进入店内,坐在靠窗的座位。点完咖啡之后,将脸贴近窗边,目光不离楼下的马路,这就是和星子约见面时的铁则。

“今晚陪我,”星子在电话中劈头就这么说:“七点在常去的那家店前面。可以吗?”她的语气不容分说。

拓也答应之后,问道:“今晚有什么事呢?”

“搬家。”她答道。

“搬家?”

“我决定搬到大房间。为了死去的人浪费一个空房间,很可惜吧?”

“哈哈,原来如此。”

简单来说,星子似乎要从现在的房间搬到直树的房间,而她要拓也帮她搬。

“今晚只有这件事吗?”

“是啊。只有这件事你不高兴吗?”星子尖起嗓子,真是个难伺候的女人。

“不,不是那样,我以为你要找我谈的事是有关桥本的死。”

“桥本先生……他好像死了对吧?”饶是个性泼辣的她,也稍微沉下了嗓音。

“他是被人杀害的,你看过报纸了吗?”

“看过了,但为什么我和他的死有关?”

“哎呀,没有特别的理由。”

“没有理由,就别胡说八道。七点唷,别迟到!”话一说完,她就单方面地挂上了电话。

拓也不加糖和奶精,直接喝服务生送上来的黑咖啡,心想:并非没有理由。对星子而言,直树也是个碍事者,她有杀害直树的动机。不过,她和宗方一样,拓也从她身上找不出连桥本都要下手的理由。

喝完半杯咖啡时,拓也看见窗户下方有一辆保时捷停下,粗鲁地放下咖啡杯,拿着账单冲向收银台,打开钱包发现只有万圆大钞而咂嘴。喝咖啡事先准备好钱不用找零,也是铁则之一。

收银小姐动作慢吞吞的,大概是打工的女高中生吧,她笨手笨脚地递出找零,拓也一把抄起,直接塞进口袋走出店外。

星子坐在保时捷的驾驶座上,边用指尖敲方向盘边等他。拓也举起手,从另一侧的车门上车。

“收银小姐耽搁了时间。”拓也找借口安抚她,但星子不发一语地驱车前进。电子钟尚未显示七点。即使如此,她应该还是不会等超过三分钟。拓也曾有一次不知道她这个习惯,结果当他在咖啡店上厕所时,她立刻走人。哪怕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五分钟,她也会二话不说地掉头就走。所以和她碰面时,目光不能从咖啡店的窗户移开。

“关于桥本先生的事,”星子在车行片刻后说:“我从报纸照片上,看到了用于犯罪的钢笔。”

“是S公司的制品吧。”拓也说。

星子不屑地冷哼一声。“就算是一介基层员工,我父亲也不可能送那种国产的便宜货。稍微动脑就会起疑了,但桥本先生大概觉得那是高级货吧。”

“不是吗?”拓也心里啐道,那对我们而言是高级货。自己也险些着了道,中了犯人的毒手。

“所以犯人真是笨得可以,这种拙劣的手法,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我。”

“应该是吧。”拓也一面回应,一面心想:觉得星子怪怪的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吗?

到了仁科家,搬家业者的卡车正要离去。据星子所说,直树的行李似乎是从狛江的公寓搬来,放进了后方的仓库。

“我退掉了那间公寓,想顺便整理一下这边的房间。”

拓也跟在星子身后进宅院。这个家的长女,也就是目前身为宗方伸一妻子的沙织,也来指示两名女佣如何整理行李。她和星子不同,感觉五官线条细致、个性娴静,她的五官也颇具日本特色。拓也重新扣好西装外套的钮扣,向她打招呼。

“我告诉她用不着急着搬家,但这孩子就是不听,真是对不起啊!”沙织一脸歉疚。

于是星子一脸怒容说:“当初要是那个人搬去狛江的公寓时,就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丢掉就好了,但爸爸和姐姐却都扮白脸。”接着,她拉着拓也的手说:“快,我们走吧!”走向楼梯。

直树分配到的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六坪大房间,地上铺着深红色地毯。进房处有一套简单的沙发,床铺和书桌摆在窗边。

除此之外,还有包含大喇叭的家庭剧院组、排满专业书籍的书柜等。电视柜中放着十七年份的百龄坛苏格兰威士忌,挂在窗户上的是和地毯同色系的窗帘。

“这房间真棒,”拓也说:“从窗户就能看见外面的树林,简直不像是在日本。”

“原本这间房间应该是我或沙织姐的。我现在都还觉得,如果找朋友来这里办生日派对一定棒呆了。但那个时候,这间房间却突然被素未谋面的肮脏男人抢走了。所以,我的房间是四坪大的和室,一点都不适合摆床铺或挂粉红色的窗帘。你觉得天底下有这么不合理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