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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江市——那栋公寓建于世田谷大道稍微往北之处,步行几分钟即可到达多摩川。车流量不大,环境清幽怡人。公寓是三层楼建筑,所有房间坐北朝南,停车场位于东边。开车通勤的人不多,但停车场里毫无空位,停满了车。这栋公寓里,有个男人在经营小型印刷厂。虽然是承继父业,但这份工作不太称得上轻松愉快。若有急件的时候,前一晚就要事先将货搬上自己的车,隔天一大清早直接送到客户手上。

今天早上正好是这样的日子,为了应付一个非得在今天上午之前交货不可的不合理订单,昨天晚上印刷机运作到十点多。小型印刷厂若不稍微通融客户无理的要求,就没办法做生意。结果,男人昨晚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他的停车位是从内侧数来的第二个,开的是几年前买的客货两用车。他的车内侧停着一辆富豪(VOLVO)汽车。他经常看见那辆车的主人,似乎比他小十多岁,或许是因为单身汉手头宽裕,身上穿戴的净是名牌货。

他心想,光是单身住在这栋公寓就是一件奢侈的事。这里虽然不是东京的二十三区内,但是最近地价飙涨,房价是一般上班族买不起的。但是富豪汽车的主人,却住在这栋大楼中坪数最大、视野最佳的房间。他大概不是从事什么正当行业吧——男人嫉妒地猜想。

男人上车检查货架上的货物,确认无误后转动钥匙发动引擎,同时调整后照镜的位置。他发现左侧的后照镜歪了,“啧”地咂嘴。因为他的车没有安装电动后照镜这种人性化的设备。他将身体探向左侧,摇下车窗,伸手移动后照镜时,镜中映出了那个。他心想,有人。因为后照镜中映出的是人的手。他进一步拉长身子,从车窗探出头来。几秒后,他没有熄火,直接跳下车。

“死后经过了十二小时左右。”东都大学法医学研究室的安藤副教授一面用手指扶正金框眼镜,一面以沉稳的嗓音说。

佐山总一看着手表计算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六分,所以死者是在昨晚七点左右遇害啊。

“死者好像是被人从身后勒毙的吧?”

“是啊,绳索在脖子后方交叉,大概是被人从身后偷袭的吧。”

尸体横躺在两辆车中间。根据发现者的证词,死者肯定是停在隔壁车位的富豪汽车的主人。从死者身上的驾照和名片得知,他是住在公寓三〇三号房的仁科直树,今年三十三岁,名片上的头衔是MM重工研究开发部开发企划室室长。

“佐山。”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佐山回头一看,谷口警部扬了扬下巴,示意要他过去。

“发现尸体的印刷厂老板,昨晚似乎是在十一点多回家的。”

谷口将平常就有点驼背的身体弯得更低。

“这就奇了。”佐山说:“安藤副教授说,死者已经死了十二小时以上。所以犯人应该是在哪里杀害死者,再将他搬运到这里来的。”

“大概是三更半夜载过来的吧。”

“说不定住户当中有人知道些什么。”

“现在我正派人打听。我们去看看被害者的家吧。”

谷口举步朝公寓走去,佐山也跟在他身后。抬头看建筑物,有几扇窗户开着,住户们刚才在俯看停车场。

爬上三楼,楼梯旁边就是三〇三号房。大门已被打开,几名调查人员在屋内。谷口也走进去,但佐山按响三〇二号房的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女人,似乎是家庭主妇。

佐山问:“你昨天有没有听见隔壁房间发出什么声音呢?”家庭主妇摇摇头。

“晚上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不过话说回来,死者竟然是那位仁科先生啊……”她瞄了隔壁一眼,皱起眉头。

“你昨天有没有见到仁科先生呢?”

“嗯,他早上出门时我有看见。大概是六点左右吧,比平常早了一小时多。”

这么说来,他并非像平常一样,是要出门上班。

“他的服装打扮感觉怎样?”

“什么怎样,就很普通啊。他一身整齐的灰色西装,拿着公文包之类的东西。”

佐山默默点头,将这一点写在记事本上,然后抬起头来,再度询问家庭主妇对于仁科的印象。

“我不太认识他,但他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他有时候会在阳台上,神情恍惚地望着户外几十分钟……说到这个,我还见过他在多摩川吹小号。”

“你经常和他讲话吗?”

“不,顶多是见面时打声招呼。”

接着,佐山问:“你有没有看过进出直树家的人呢?”

她将手抵在脸颊上,偏着头陷入沉思,最后回答:“不晓得,我不太清楚。”

佐山向家庭主妇道谢后,往三〇三号房内看去。他看见屋内的样子,霎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