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3/3页)

“真是伟大的尝试。”

听我这么说,他高兴地点点头:“没错。”

我再次摸摸脑袋——那儿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的结晶,不,我能意识到这一点,本身就是奇迹的结晶。

“我想,你昨晚已经看了保存库中两个玻璃箱里面的东西,那里面应该分别保存着两个脑的切片。”

“泡在类似培养液的液体里。”

“那是特殊保存液。一是捐赠者的脑,取走了移植需要的部分,另一个是你损坏的脑片,两个都作为标本保存着。”

我又觉得不舒服了,但还不至于想呕吐。

“以上是有关你手术的内容。有什么问题?”

我抱着胳膊,看着他的脚。我听懂了,却无论如何不能真实感觉到刚才说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刚才说就像是更换机械零件,真能这么想吗?“就算想提问……也无从问起。”我摇摇头。

“如果被枪击中的是心脏,移植了别人的心脏,你大概会很容易接受事实。刚才也说过了,根本不必把脑视为特殊的器官。”

“那个捐赠者……我想知道为我提供脑的那个人的情况。”

博士闻言皱起眉头,鼓起脸颊。

“不行吗?”

“这基本上是秘密。我们也没跟捐赠者家属说起脑移植给了谁。话虽这么说,可只要查一下当天被送到医院的病人,就很容易弄清。你真的很想知道?”

“它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想知道。”

他摸着下吧,迟疑片刻,用手轻轻敲敲桌子,然后说:“好吧,但禁止外传。”

“明白。”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塞得满满的文件夹中抽出一本,哔啦啦地翻开,递给我。

文件最上面写着名字:关谷时雄。二十二岁,学生,双亲健在。

“遭遇交通事故,被夹在汽车和建筑物之间,刚送到医院就死了。我们与他亲属联系,发现他做过器官捐献登记,就是表明死后愿意提供脏器或身体的某些部分供移植使用,便调查了你俩的脑配型。”

我叹了口气。想到无数的幸运成就了现在的自己,不知不觉中全身充满力量。“我想去他的墓前祭拜,去谢谢他。”

他摇头:“这可不行。脑移植潜在的问题大如山,其中之—就是‘个人’是什么。这个问题解决之前——大概本世纪内是解决不了了——不该去追问脑原来的主人。”

“‘个人’是什么呢?”

“有一天你会明白。”他说,“看看报上的报道就知道,现在连你的姓名也没公开,这是和媒体的约定,直到人们能正确理解脑移植。”

“有什么被误解的吗?”

“误解……是不是该叫误解呢……”他避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如果完全是误解的话,并没问题。假设人有灵魂……”

“灵魂?有死后的世界?”

我稍梢放松脸颊,相反,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可轻视。世上相信灵魂存在的大有人在,说它支配着肉体。但这么想的人并不强烈反对脑移植,因为他们相信脑也在灵瑰支配之下。”

“肉体的一部分变成怎样无所谓吗?”

“没错。其实,所谓灵魂不过是错觉——问题的重要性在这儿。” 他看着我,咳了咳,“关于这个就不多说了,你还没准备好。”

“我听什么都不会吃惊的,请说吧。”

“时候到了会说的,现在说只会让你混乱。总之,希望你能理解的是,要解决的课题很多,至于谁的脑移植到谁的脑袋里,这问题还没到挑明的时候。”

他的语气变得很不友好,这让我觉得不满足,但没有追问。

“我们禁止媒体与你接触,条件是向他们提供你的恢复状况等信息。曾经有两个家伙无视这一约定,想方设法潜入这儿。”

“所以才那么严密封锁出入口?”

“目的不是紧闭你。”

我点点头,把脑提供者的相关资料还给他:“对了,报上写着医生团队,还有哪些医生?”

“还有从其他大学过来支援的,这所大学里相关的只有我们三人。”

“请代向其他医生问好,转达我的谢意。”

“一定。”他的眼皱皱起无数细纹,“还有想问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手术最终怎样?能说是成功的吗?”

他舒服地靠着椅背,话里充满自信:“这一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