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篇 百万案 第十四章 做戏、替身(第3/4页)

蓝威见了我,先愣了一阵,像是见过我,见过我的只有他弟弟蓝猛;他跟我说话,先还十分拘谨,等说起蓝猛的事,却忽然滔滔不绝,自然是发觉我的来意,反客为主要压住我;我打断他后,他不时用手轻按着髭须,恐怕是说得忘情,粘的胡须有些松脱,只可惜当时屋子里暗,我并没有发觉;他躲到后面,他娘子出来,脸色不好看,不时盯着我,那不是心疼酒钱,而是怕我看穿!

那妇人年纪还轻,又有些风情姿色,应该是不喜丈夫蓝威木讷呆板。她和蓝猛年纪相仿,蓝猛比他哥哥活泛得多,这叔嫂两个恐怕早就暗中有私情。蓝猛牵涉到左藏库飞钱,知道就算能瞒住人眼,也得被治罪,因此出事前一晚来找他哥哥。他一定和那妇人两个偷偷商议好,不知用了什么言语花招,或许是半夜装急病,再声称当天户部要去领取库钱,绝不能缺了班值,求他哥哥顶替他去当值应差。又有那妇人在一旁撺掇,他哥哥蓝威又疼爱兄弟,便答应下来,剃了胡须,穿着蓝猛的官服,去左藏库替班。

他们兄弟相貌极似,又穿着官服,一般人难得察觉。

等出了事,蓝威被关进狱中,蓝猛恐怕已先买通了狱吏和狱医,使毒让他哥哥猝死在狱中。而后自己粘上假胡须,扮作他哥哥,大模大样和自己的嫂子以夫妻相处。若不是舍不得这店的典卖钱,他们恐怕早已逃走了。

昨天傍晚我来寻他,惊吓到了两个贼男女,再顾不得熬三百贯,当晚就典卖了店铺,不知逃去了哪里。他从飞钱得来的钱,自然也一起卷带走了……

嗐!孙献握起拳,朝自己的头重重捶了两捶。


“黄婶,有件要紧事得私下里跟您说。”

“哦?你们都下去。”黄三娘转头吩咐下人。

冯赛等下人们都走后,才放低了声音:“我是来问‘母钱’的事。”

“哦?”黄三娘脸色微变。

“我知道这事关黄婶宅中私事,不过它关涉到汪石官贷的事,因此才贸然开口,还请黄婶见谅。”

黄三娘脸色微变,并不答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黄婶,您是什么时候听说的‘母钱’?”

“嗯……大约是正月十五前后。”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您第一次听见‘母钱’,是不是街头两个汉子争吵?”

“哦?你怎么知道?”

“第二次,是不是有人掉了一枚铜钱,出钱找人帮着捞?”

“是!你?”

“第三回是一个老汉在路上哭着找他的‘母钱’,第四回是一个人打一个乞丐,说那乞丐偷了他的‘母钱’?”

黄三娘睁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这四回,您都只是听到‘母钱’这两个字,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最关键是第五回……”冯赛见自己猜中,却毫无欣喜,略顿了顿,才接着道,“第五回是和汪石见面时碰巧听说的?”

“嗯!可是……你怎么知道的?”黄三娘越发惊住。

“他是不是邀您去了外面,席间来了个唱曲的?”

“冯二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五回都是汪石安排布置的。”

“怎么会?不会,不会!哪怕是真的,我的‘母钱’也是从我身上丢落的,他怎么安排?”

“您的那枚铜钱,是不是仆妇替您换衣裳的时候丢下来的?”

“是,不过……”

“那个仆妇是不是最近走了?”

“啊?”黄三娘再说不出话。

“百万官贷不是小数目,寻常的信任必定难以说动您。所以他编出‘母钱’的传说,所谓三人成虎,一件事只要听过三次以上,都难免当真,何况五次?等您相信了,他再设法让您也丢落一枚‘母钱’。”

“但我的那枚‘母钱’后来是被……”

“这自然也是他安排的……”冯赛知道她丈夫和那小妾的事不便提及,便略了过去,“有人若偷了别人的‘母钱’,自然绝不会告诉外人。外人若是知道,便一定事先已牵涉其中。”

冯赛正是从这一点察觉了整件事的破绽。

秦广河和黄三娘都丢了“母钱”,偏偏都是汪石替他们找回来。这恐怕绝不是偶然巧合;黄三娘丈夫方聪私偷“母钱”给那小妾,如此隐秘的事,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汪石却竟能得知;汪石拜访黄三娘,告知那小妾偷走“母钱”,是正月十九那天。第二天,也就是正月二十,汪石邀秦广河去潘楼,那唱曲的说起“母钱”,汪石却说自己是头一回听说。他为何要说谎?

正是由此,冯赛才想到整个“母钱”传说恐怕都是汪石设计,刚刚一问黄三娘,这一推测完全被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