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篇 梅船案 第七章 耳洞、紫衣、锦袋(第3/3页)

他窝在麻袋里,像是被扔到某个漆黑荒野,出生以来从没这么恐惧过,却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才疲极睡去。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他,他想伸伸腰腿,手足触到麻袋,才想起来自己在麻袋里,忙停住不敢再动。那两人的声音从未听过,说的话也听不懂原委,他只记住了一句:“先去吃饭,中午把麻袋送到船上,就没我们的事了。”

两人关门出去了一阵,回来后,拎起了麻袋,又放上了一辆车,一路车声人声十分喧闹,麻袋只透进些微光,看不到外面。行了一段距离,他感到又被拎了起来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听木头吱呀声和水声,似乎是船上。他被放下后,头顶一松,麻袋口被解开了,他伸出头一看,身边一个身穿短葛的年轻男子,端着一只碗,笑着说:“渴了吧?喝碗水。”

董谦早已又饿又渴,忙从麻袋里伸出手,手已经僵麻,勉强端住碗,大口饮尽。年轻男子接回碗,笑望着董谦。董谦觉着他笑得有些怪异,但在麻袋里蜷得浑身酸痛,趴伏在地上动不了,环视四周,是在一小间船舱里。趴了一会儿,渐渐觉得头脑昏沉,眼皮沉重,不由得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觉自己仍躺在小船舱地板上,麻袋不见了,那个年轻男子也不在。他爬起来走到窗边向外一看,船在河上行驶,看对岸房屋景致,十分熟稔,竟是汴梁东郊。再看日头,大约是上午巳时左右。居然已经过了一天。

外面传来一些人声,他心里纳闷,回身过去拔下门闩,打开了舱门,外面是条狭窄过道,对面也是小舱室,门关着。他探出头向左右望望,见船头船尾都有船工在走动。他想起应天府那个中年男子所言“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便不敢出去,掩上门,回身望着舱室,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正在茫然,忽然听到门被打开,他回身一看,一个身穿青锦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看着有些眼熟。那男子随手关上门,插好门闩,盯着董谦看了两眼,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剑,拔开剑鞘,朝董谦逼过来。董谦惊得忙往后倒退,那男子神色严峻,目光却似乎有些犹豫。董谦忙问:“你做什么?”

那男子似乎没有听见,两步逼近,举剑就向董谦胸口刺来,董谦忙往旁边躲闪。那男子一剑刺空,似乎有些恼怒,反手又刺了过来,董谦又慌忙躲开,但略迟了一些,一阵疼痛,左臂被剑刺中,脚底又一滑,摔倒在地板上。

那男子眼中射出寒气,已再无犹豫,举剑又朝他狠狠刺下。董谦虽然读书多年,但体格仍健,而且小时候也曾顽劣过,惊惧之下,唤起本性,一把抱住男子的左腿用力一拽,男子没有防备,猛地跌倒。董谦这时为求保命,已忘记一切,疯了一般扑到男子身上,双手抓住他的右臂,照着幼年时对付大男孩的办法,张嘴就向男子握剑的手狠狠咬去,一口几乎将一块肉咬下。那男子痛叫一声,手中的剑随之跌落。

董谦忙一把抓起那剑,身下的男子却忽然挥拳朝他脸上击来,一拳正击中鼻梁,一阵酸痛,眼泪顿时涌出,董谦也随之侧倒在地上。那男子趁势翻起身,伸手来夺短剑,董谦双眼被泪水蒙住,看不清楚,急痛之下,一肘将男子捣开,随即攥紧了短剑,向男子刺去,“噗”地刺进男子身体。男子挣了两下,随即躺倒。

董谦忙擦掉眼泪,这才看清,短剑正好刺中心口,男子已经不动。

看着那人面容,他才忽然想起来:这男子叫郎繁,“东水八子”的“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