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篇 变身案 第十章 自鸩(第4/5页)

“那快请进!”柳妈妈把葛鲜让到侧房,忙着要去张罗酒菜。

葛鲜忙止住她,从怀里取出那锭银铤:“我遭无赖陷害,平白惹上些冤枉,恐怕会上公堂。求妈妈替我做个见证,就说我从今天中午就来了这里。”

那天葛鲜一直在家,岳丈郑居中说要看看他的诗文,他便在书房里点检整理,整天没有出门,邻居也没有见到过他。

柳妈妈眼睛转了几圈,问道:“只要这句话?”

“嗯。不过艾艾和丫头也得说好,不要错乱了。”

“那好。只要葛公子往后不要把我们娘俩随意丢在脑后就成。”

“妈妈放心,我葛鲜不是负义忘恩之人。”

当晚他就想好,先脱罪,暂不提丁旦,过几天等机会合适,再设法将罪责引到丁旦身上,彻底断绝后患。从此安然踏上青云路……

然而,此刻望着地上父亲的尸体,他心底生出无限痛悔,如同一只铁爪要将他的心揪扯出来。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已经哭干,嗓子也已哭哑,膝盖一阵阵酸痛。他扶着门框站起身,慢慢挪到椅子边费力坐下。喉咙干渴,他茫然伸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盏里还有冷茶,他便一口喝尽。

放下杯子,垂头呆坐了片刻,忽觉喉咙干涩,身子发麻,气促心燥,他抬头望了一眼桌上的空杯,猛然想起:茶水有毒!

父亲那晚想要毒死丁旦,丁旦却没有喝这茶。他刺死父亲,从后门出去,丁旦恐怕随后也逃走了。第二天官府来查案,并没有将桌上的毒茶倒掉,这三杯毒茶一直摆在这里……

毒性发作,一阵痉挛,葛鲜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扭作一团,呼吸渐渐窒塞,他扭头望向父亲的尸体,使尽最后气力,嘶叫了一声:爹……

赵不弃在烂柯寺追查阿慈变身的踪迹,但时隔已经快两个月,院子、佛堂都没有找出什么可疑之处。

他又绕到侧边去看,右边是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和一间茅厕,并没有什么。左边一排有四间房子,乌鹭师徒各住一间,另有两间是客房。赵不弃透过窗缝一间间望过去,其中一间客房里,有个老僧正在床上闭目坐禅,没见过,可能是游方寄住的和尚。乌鹭则在自己房中坐禅,另两间则空着。至于后院,是一小片松柏林,三张石桌,清扫得干干净净,清幽无人。

赵不弃见找不出什么,就转身回到前院,小和尚弈心一直跟着他,见他要走,便合十问道:“袖风飒然至,问君何所得?”

“逐云飘兮去,片尘不沾身。”赵不弃随口答了句,笑着离开了。

他先骑了马沿汴河北街走到蓝婆家附近,见那个换了便服的道士张太羽正在门前蹲下身子给儿子穿鞋,小儿乖乖站着,蓝婆则端着个木盆出来倒水。看那情形,一家三代似乎十分和乐。赵不弃又望向斜对面,前几天那个武夫模样的大鼻头竟然仍蹲在大树根,不时往蓝婆家偷觑。

他竟还没有追到丁旦?

看那模样,十分疲顿,也怪可怜的,赵不弃笑着摇摇头,心想:阿慈变身那天,还有朱阁、冷缃夫妇同行,他们也许会记得些什么。但这对夫妇他并不认识,何涣也不知道他们家住哪里。蓝婆应该知道,不过又不好再去惊扰她。

他一扭头看到旁边汪家茶食店,便驱马过去,见店里小伙计正好走出来,便下马问道:“小哥,向你打问件事。常去对面蓝婆家的朱阁夫妇,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朱阁家也在这东郊,他爹是打渔的。”

“他家在哪里?”

“他家原先在大河湾那边,不过是个穷寒小户。朱阁才考上府学,又撞上好运,投奔到小小蔡家做了门客,得赏了城里一院宅子,听说是在第二甜水巷。”

“小小蔡?可是蔡太师的长孙蔡行?”

“可不是?”

“多谢!”

赵不弃上马向城里行去,到了第二甜水巷,一打问,朱阁果然住在这里,街北头那个朱漆门楼的宅子就是。

赵不弃行到那门前,下了马抬手叩门,一个男仆开了门。赵不弃想,蔡行如今是殿中监,查视执政,天子面前宠信直逼其祖蔡京、其父蔡攸,朱阁能沾靠到他,自然是眼别高低之人,不会随便见人。便取出随身携带的名牒,递给那男仆:“太宗第六世孙、武略郎赵不弃有要事和朱阁先生面谈。”

男仆接过名牒进去不久,一个华服男子迎了出来,五官俊美,但目光有些虚滑,先上下扫视了赵不弃一番,走到近前才含笑叉手道:“赵兄光临鄙庐,不胜荣幸。”

赵不弃笑着还礼:“冒昧叨扰,还请朱兄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