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冬天的火车(第6/11页)



终于明白了羽山家长兄提出的建议里有怎样的目的。离开长泉的时间太久太久,以至于几乎忘记了自己被停摆的时间,或者说是虽然知道,却体察不了里面的真实。

直到他回到故乡。

少年成年,少女婚嫁,奔跑在山坡上的孩子换了几代,他们早都过了可以喝酒的年纪。而他,久野夏树,静止在原地,自人们的记忆里,慢慢地丧失所有样子。

已经下了站的客人,怎么和列车上的他人共享同一个旅途?

等式舞和久野回到东京后,因为旅行的暴露令羽山先生和太太非常恼火,反倒是式舞的长兄出来劝解了一番,加上式舞毕竟安然无恙,事情也就作罢。式舞被她母亲塞进浴室前满脸失落地抱怨着“家里的澡堂根本没法和温泉比”。让久野很欣慰地笑了。他回过身,和几步之遥的那位兄长对视了一下。对方神色严谨,像在等待某个回答。

久野微笑着欠了欠身,朝他身后走去。

走廊尽头吹来初冬的一些冷意。茫茫地撒进空气里。

“即便你很有热情,在这个时节开放也未免太出格了。”

突兀在萧瑟庭院中的花朵却冲少年的质疑摇了摇叶瓣。

“因为我知道你是幽魂的化身嘛,但外面的人一定接受不了这样违背自然规律的现象吧?嗯,什么?”久野朝那艳丽的色彩靠近了一点,接着挑了挑眉笑起来,“当然,我也算不得什么自然规律以内的人。”

花朵做出好象肯定般的轻微摆动。

“……而我们都不是哪。”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春天开放,冬天枯萎,这是花朵们的自然。

随时间前行,被日夜轮换,这是所有人的自然。

但他们都不是。

“那么……”,久野夏树静静地开口,“我离开以后,请你多多关心一下她吧。”

开往冬天的火车(下)

两年长高六厘米。

已经可以够到厨柜的第三层。离最高的第四层,只差一点点了。

如果是两年前,导致蛀牙或营养失衡的零食还会被父母坏心眼地摆在高处。可眼下这些对付式舞的招数已经逐一无效。厨柜的海拔也失去了阻碍小丫头的功用,空落落地积着一层灰。现在,它只是用来具象时间和成长的测量工具。

——过去两年,长高六厘米,可以够到第三层隔板。

女生穿着浅色袜子站在地板上,抬头看向第四层上望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急什么,总有一天能伸手够到。

现在,羽山式舞十七岁了。变成高中生。变成漂亮的少女。变成又强大又精怪的通灵人,整个圈内都小有名气——像羽山这样的通灵世家,居然出现了没有持有灵的后代,实在是闻所未闻。不过式舞的想法很自我:“哪个高中女生会带一个大妖怪去上课呀!你们找不到女朋友的厄运还想波及到我身上吗?”

于是接替父亲成为新一代当家的兄长也不再说话,反而微笑着摸了摸调皮妹妹的额头。

多好啊,她照着幸福的路成长起来。

做兄长的不会提那个关键的名字。而完整的句子应该是,多好啊,久野夏树离开后,她照着幸福的路成长起来。

这么听着,简直就像是种因果关系。

式舞接触的高中男生也有各种各样——除了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魂,高的矮的瘦的胖的好看的难看的优秀的叛逆的,为和她比试乒乓结果拉伤了肌肉的,想说鬼故事吓她往自己怀里扑结果却被式舞的鬼故事吓跑了的,守在路上想等她回家却被身边的幽魂提前向女孩报信导致作战流产的。总之,花样繁出。

也有男生因此心生怨恨,满肚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小气想要教训式舞一顿。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女孩的特殊身份,会鬼哭狼嚎着在式舞的小露身手中败下阵来也是理所当然。女生摆摆手,向被召唤来帮忙的幽魂们道别后,又一跳一蹦地去了新的服装店。

会说到上面这些“日常杂记”,是想表明“美少女羽山式舞的日子充满新鲜与活力”。不是维他命饮料的广告词,就是这么一回事。

好似在论证着哥哥的看法。她照着幸福的路,一路走过去。

久野离开也有两年了。

两年里,只有亲戚家的小女孩曾向式舞打听过“一直和姐姐在一起的大哥哥去哪里了”。见过久野的人在通灵界怎么也有几十个,但只有一人提起他。看来,对于通灵师而言,能吸引他们的果然不会是“好看”的少年,那些强大的式魂或妖兽才是倍受关注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