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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即往前一探,如蛇一般迅疾地从H.M.的衣袋里抽出了那长剪刀。

在任何一位来自西方的旁观者看来,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用那剪刀进行攻击,但东方的思维就要更为精细和繁复了。出租司机的目光已经—贪婪地—瞄上了H.M.鲜艳的领带,他微笑着往前一探,灵巧地一挥剪刀将H.M.的领带自领结以下一举咔嚓了。

“您是要像一头风流成性、始乱终弃的骆驼那样,”他问道,“赖掉刚才这笔账么?”

在眼皮底下被公然剪掉领带,委实是奇耻大辱,更兼对方这一举动还是蓄意为之。那么不加报复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扇记耳光、踹上一脚都不足以泄愤。

所以H.M.接下来的举动真可谓有理有据有节。

只见他硕大的左掌迅速山击,揪住山租司机的领子,然后从衣袋里掏出那管胶水。陷于歇斯底里之中的司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厄运便从天而降。

H.M.的神情相当邪恶,他把胶管当成喷枪,直冲司机的左眼喷出一股胶水。随即,手碗一翻,又精确无误地把另一股胶水喷进司机的右眼。总而言之,他把司机抹了个大花脸,看上去就像是佐罗的面具一样。

“哈!”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笑道,“要钱是吧,嘿?”

随着司机的双唇间进出另一声凄厉的尖叫,他脸上的图案也完工了。H.M.将胶水放回衣袋,掏出一张五英镑的钞票,像贴邮票一样,方方正正不偏不倚地粘在司机脸上。与此同时,旁边闪光灯眨了两眼,两家报社的格拉弗莱克斯相机将这一幕铭刻了下来。

“亨利爵士!“一个激动的女声。

H.M.转过身来。

他和司机都没往意到身边已然围了一群兴致勃勃的旁观者。给饭店揽客的人,戴着金属袖章的阿拉伯搬运工们,都纷纷跑出车站,观众们从广场四周蜂拥而来。还有另三辆出租车以及随后一辆策马长嘶的四轮马车也前赴后继。海伦·洛林小姐挤在六位记者中间招呼着他。

“亨利爵士!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行啊,小姑娘!没伺题!你想说多少都行,等我——……”他停住了,“我的行李!”他咆哮道,“把我的行李拿回来!拿下来!”

凭良心说,出租司机阿波·欧瓦德的飞速逃窜,倒还真不是因为他贪图那几件行李。

很简单,他那险些失明的双眼只看到一张实实在在的五①CMe美国产的单反相机.柯达公司出品。英镑钞票迎面而来。的确,钱到手的方式是不怎么正式,但既然是粘到了脸上,就意味着所有权归他了呗,天经地义嘛,阿波·欧瓦德自己说服了自己,于是未等乘客多想,便仓皇驱车而去。

他稍停了片刻,扔掉剪刀,把一只眼睛上的钞票展开一角,一换挡,带着车顶上的三个皮箱嘎吱嘎吱开走了。身后有五十张嘴都在嚷着提醒他这行李——伴随着H.M.的怒吼—这愈发令阿波·欧瓦德怒火中烧。

于是他放开方向盘让车子自生自灭,自己爬上车顶像猴子一样晃荡着。他拎起行李时,那五十张嘴都惊叫着发出警告,但阿波·欧瓦德不以为意。在埃及的蓝天下这光着腿的家伙更显癫狂了。

扔过来的第一个皮箱被一名阿拉伯搬运工接个正着。第二个不偏不倚刚巧落在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脚边(他正处在一种言语无法描摹的状态之中)。第三个箱子撞上了车站的外墙,破散开来衬衫、短袜、鞋子、内衣、洗漱用具洒满了人行道。

“祝你儿子在河里淹死!”阿波·欧瓦德尖叫,猛地缩回车内,恰恰来得及避免和一辆送奶的手推车亲密接触。

随后五分钟的景象真是不提也罢。

有人—很可能是阿尔戈斯通讯社的—递给H.M.他那被剪掉的领带,也有人—很可能是共同新闻社的-递给他剪贴薄。热心的阿拉伯搬运工们七手八脚帮着整理破散的皮箱,其后果令人欣慰:至少一套背面镀银的刷子和一副金的衬衫链扣从此不翼而飞。

这位大人物站在一号月台上时,总算略松一口气,他在前往亚历山大的三小时快车旁,看着面前这位身着灰色旅行外套、棕色双眸异常迷人的女孩。

“您一…您还好吧?”海伦问道。

“老实说,”大人物答道;“不好。但愿不会随时心脏病发,然后一命呜呼。摸摸我的脉搏吧?”

那女孩顺从地照做了。

“糟透了,"H.M.怏怏不乐,“真是火烧火燎要人命。等我一离开这火焰山般的国家……”

“您是要坐火车去亚历山大?然后坐飞机回英国?”

“对啊,小姑娘。”

女孩眼帘低垂。

“其实,”她承认,“我让他们在旅行社给我订了您身旁的座位。我需要您的建议,亨利爵士,您是唯一能帮上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