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会说,”凯萨琳说,“那绝对是骗人的!噢,我不该这么说,但这是事实——你让我们一个劲地找凶手,无心去留意其他的人事物。”

菲尔博士点着头,仿佛颇能认同。

“不过,”他又说。“基于实证辩论精神,我还是要请你们听听我的说法,请你们思考这论点是如何从诸般事实中诞生的。”

他静默片刻,吸着烟斗。

“先来看安格斯·坎贝尔,一个脑筋灵活、狡狯、满怀怨恨却又极度呵护家人的老头子。他破产了,一文不值,他自己很清楚他的伟大梦想永远不可能实现,他疼爱有加的弟弟柯林苦于债务缠身,他依然深爱的老情人爱尔丝芭也是身无分文、晚景堪虑。

“以北苏格兰死脑筋的思考方式,安格斯也许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的废物,对任何人都没好处——除了死。可是他身体硬朗得很,保险公司的医生判断他至少还能再活个15年。话说回来,他们该怎么活下去呢(说真的,该靠什么)?

“当然了,如果他现在就死……”

菲尔博士举手比划着。

“可是,如果他现在就死,说什么都不能让人看出他是自杀。这就得花点功夫了。牵涉的保险金额非常庞大:35000镑,分散在好几家精算又各怀鬼胎的保险公司。

“意外事件行不通。他不能到郊外去,从悬崖摔下,期盼人家会认定那是意外。当然有这可能,不过太冒险了,他担不起这风险。他的死必须设计成谋杀——冷血、无懈可击的谋杀。”

菲尔博士又停顿下来。亚伦试图缓和气氛,发出嘲讽式的一声大笑,可惜没什么效果。

“既然这样,博士,”亚伦说。“我必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是吗?怎么说?”

“昨晚你问说,任何想要借谋杀为理由来诈取保险金的人,绝不可能把它设计成看起来像自杀。同样的道理,安格斯(尤其是他)又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搞砸到最终看起来像是自杀的样子呢?”

“他没有搞砸,”菲尔博士说。

“什么?”

菲尔博士倾身凑近坐在车前座的亚伦,笃定地轻拍一下他的肩头。博士的态度殷切,但也有些心不在焉。

“这正是重点所在,他没有搞砸。看来你还不明白那只狗提笼里头装着什么,还不明白安格斯故意在里头放了什么。

“让我告诉你,”菲尔博士庄重地将手一抬。“若不是发生了某个小意外,一个几率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小小不幸,根本没人会怀疑安格斯的死是自杀!至于埃列克·法柏斯,也早就该被送进监狱,而那些保险公司势必得乖乖理赔。”

车子趋近奥湖,那是位于山谷深处的一颗璀璨珠宝,然而他们无心欣赏。

“你是说,”凯萨琳微喘着。“安格斯原本计划自杀,但故意设计成像是埃列克·法柏斯干的?”

“是的。你不赞同?”

沉默半晌,菲尔博士继续说:

“以这个假设为前提,我们来瞧瞧有哪些证据。

“眼前有个法柏斯,天生的乖戾火爆脾气,正是作为代罪羔羊的理想人选。

“法柏斯打电话来——这点我们或许可以假设——那晚他是‘被召唤’来这儿和安格斯见面的。他上楼到了塔顶房间和安格斯发生争吵。关于这件事,安格斯可以故意大声说话,让屋里的人全都听见。好了,当时法柏斯是否真的提了只‘手提箱’来?

“根据了解,那两个女人并不清楚,直到法柏斯被赶出门的时候才看见他。谁看过那只箱子?只有安格斯一个人。他巧妙地向她们提起,法柏斯本来提了只箱子的,接着又强调法柏斯一定是把它留在屋里了。

“懂了吗?安格斯刻意制造一种印象,就是法柏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那只手提箱塞进床底下,而那里头的东西晚些时候就会跑出来进行致命的攻击。”

亚伦思索着。

“很有意思,”亚伦说。“前天我也曾经这么推理,认为凶手是法柏斯。可是当时没人理会。”

“我说过,”菲尔博士接口说。“要不是发生一桩小意外,所有人保准都会咬定法柏斯是凶手。”

凯萨琳两手揉着太阳穴。

“你是说,”她大叫。“爱尔丝芭在房门上锁前查看床底下的时候,真的没看见那只箱子?”

令他们意外的是,菲尔博士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完全是另一回事,这并非重点。安格斯也许根本不认为爱尔丝芭察看床底的时候会看见什么。不不不!我在意的是箱子里的东西。”

亚伦闭上眼睛。

“我在想,”他压低声音说。“要是我们直接要求你说出箱子里装着什么,会不会让你为难呢?”

菲尔博士的态度依然坚持,甚至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