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盗尸(第2/3页)

我听着有些玄乎,忍不住插嘴:“尸体?”

老钱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地瓜,喝了口酒送下去。照他这架势,我那小园子里的几排地瓜全挖出来都不够他吃。“对,尸体!这孙子手里头有枪,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一梭子子弹就朝我打了过来,幸好我那会儿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子弹就擦着我脑袋飞了过去,差点儿没被这孙子给打死。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早知道这斗被人倒过了,是专门来弄尸体的。说是尸体能卖钱,不比那些陪葬的东西便宜,关键是销路好。”

老钱说得头头是道的,但我听得还是有些糊涂,这年头儿,大活人都不值钱,死人能卖钱?

老钱看出我的意思,继续说:“老哥你还别不信,人家三驴子说了,咱只要把尸体弄到我们村头儿那磨米坊去,一个就给咱这个数。”说着冲我伸开一个巴掌。

“五十?”

老钱摇摇头,一副狗吃饱了屎的架子。

我还真不知道猜五块好还是猜五百好,总觉得有些不靠谱。要说弄个大活人还能当个劳力养着,死人要他干吗?总不能切了卖肉吧?

老钱也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张崭新的钞票拍在桌子上,“这是三驴子给的订金,咱哥俩一人五十。地儿我都摸好了,办成之后咱哥俩一人二百五。”

我把碗里的酒干掉,要么我心慌。老钱笑眯眯地给我满上,我又给干了,心里还是慌。

害怕是真的,但看着那么一大张票子躺在眼皮子底下,也真眼红啊!

我们俩唠了小半夜。他一个劲儿地唠叨我这辈子过得憋屈,混了半辈子了,连个娘们都没混上,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大芳子都跟他啦。吃得破,穿得破,住得破,就差没说事后把大芳子还给我了,说得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我知道,这老鸟是在刺激我。我们俩把那一坛子好酒喝见了底。我迷迷糊糊地寻思着,这老鸟说得也不差,咬了咬牙:“干他娘的!”

第二天天黑以后,我和老钱约在村西头儿坟山子边上那棵大柏树下碰头。说起这大柏树可有年头了,听老一辈儿的说是足有七八百年光景了,五六个大汉环抱都抱不住。风水先生说这是神树,护着这一带的风水呢。

晚上有风,冷飕飕的,吹在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大冷战。我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服,磕磕绊绊地总算是到了地儿。

老钱正在那树根下撒尿,见我过来,抖了抖裤裆里那玩意儿,提上了裤子,也没说话,递给我一把铁锹,又把旁边的镐扛在肩上,就朝着一边儿走过去了。

事先说好他准备家伙,我在他身上看了看,也没看着什么特殊的家伙。拿这两件种地的家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还不得把死人笑得再死过去一回?我拉住他说:“就拿这俩破家伙,你以为挖地瓜呢?”

老钱摆摆手,边往前走边说:“咱这又不是去倒什么老祖宗的斗,平头百姓的这家伙就足够用了。”

周围全是高高矮矮的坟包,荒草被风吹得沙沙响,阴森森的。我这心里头老着不了底儿,摇头晃脑的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瞧瞧那儿,总觉得哪个坟包里会冷不丁地钻出点啥似的。心跳得像是在打鼓,哆哆嗦嗦地问他往哪儿走。这狗东西也不正经搭理我,说等到了就知道了。我在心里头骂了句“干你媳妇”就跟着他走了。

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裤裆里一直憋着泡尿,我也没敢撒,怕从哪儿跑出个长牙的活物把撒尿的家伙给咬去。天本来挺凉爽,后背却都湿透了,像抹了一层黏鼻涕。

终于,老钱在一座新坟前停了下来,冷冰冰地说:“到了。”我脚下没站稳,踩在了石块儿上,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后,老钱这老鸟正在那儿笑话我。被这老鸟笑话,我心里头很不舒服,冲那石头撒气似的狠狠来了一脚。这一踢不要紧,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从地上翻起来一大片,我抬起胳膊在眼前胡乱抓了半天也没抓到啥。那老鸟倒是笑得更欢了,只是声音尽量憋着,在这鬼地方听起来飘飘忽忽的,我心说憋死你个狗犊子。仔细一看,方才飞起来的是刚烧过不久的黄纸,坟头上还躺着几个花圈。老钱“砰”地跪了下来,冷冷地说:“高大爷,小钱子对不住您老人家啦!要怪就怪您没选对时候吧!”

死还能选时候?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我也没心思和他抬杠,也跟着跪了下来,推了推他,轻声问:“高大爷?就是你们村头赶驴车的那老头儿?”

老钱板着脸应了个“嗯”,往手心上啐了两下,起身扬起镐头就朝坟包上刨去。我愣了好一阵儿,才握着铁锹向一边儿清理松土。不到五分钟的工夫,坟包就被弄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