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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应该的。”

入江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这不是个理所当然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应该超越恩仇,但战争把这一切都搞砸了。入江先生的心灵并没有受战争影响。知道了以后,我对你肃然起敬。”

映翔凝望入江,眼睛里隐约含着泪水。

不是这样的……

入江很想解释当时的状况,但不知为什么说不出口。

躲进山里的游击队员虽用望远镜观察了一切,但听不到声音。即使听到了,也不懂日本话,等于是用眼睛判断这一切。

第一个对战死的游击队员大加敬重的,是长谷川上等兵,而不是入江。士兵们围住尸体也不是要拿鞭子抽打,采取报复什么的。当时大家怀着敬畏的心情,说得夸张点儿,是在追悼勇士的死。

然而,这种心态,不在现场是极难理解的。

最先去碰尸体的人的确是入江,然后也慎重地抬起尸体放进战壕。单从这光景看来,仿佛是入江说服了士兵。

更何况,对日本军抱有禽兽不如的先入为主观念,下这种判断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即使入江说明整个状况,也只会被认为是他个人谦虚,或者像在宣传日本人也是人道的。

“日本人当中,我只信任入江先生。”

映翔热切地说。

人的信念,原来也能建立在误解之上。

李东功走了进来,说道:

“入江先生,你今天真是九死一生呀。”

“是啊,真危险呢!”

入江答道。

“是卧龙的部队,不好对付哟。”

“卧龙?”

“这一带指挥着最强悍游击队的人。卧龙司令——是队长的绰号,没人知道他的本名。总之,是个厉害角色。”

“原来是一伙的呀……”

卧龙,指的是《三国志》里的诸葛孔明。用来形容神出鬼没的游击队长,再恰当不过了。但是,此刻浮现入江脑海的,却是英语的“sleeping dragon”被直译成“卧龙”。

“是半传说中的英雄,也有人怀疑他的存在,这个叫什么卧龙司令的,还真有其人呢。”

李东功说着,眼睛饶有兴味地瞄了一下侄女。

入江回想起被监禁在游击队时,所听到卧龙司令和映翔的对话。当时他们似乎有意停止战略意义减弱的游击活动,转而从事政治运动。那话里的意思听来,好像已确定了呀。

难道他将袭击运输队当做结束游击活动的最后纪念。

若当真如此,那就只能算是一种仪式。所谓仪式,是可有可无的,却因此牺牲了一条人命。

对人那么亲切的小汤,他的生命就不宝贵了吗?

“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了不起,但是,未免把部下的生命看得太草率了吧!反正我这么认为。”

入江不经意地说道。

卧龙——入江只记得那躺在睡椅上、脸被书遮住的姿态,以及站在灰色庭院里的背影。

但是,从和映翔在一起交谈的对话中,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使他下意识地产生反感。平时不太说别人是非的入江,此时却提出批评。

“战死的游击队员是为了救同伴,舍弃自己的性命。”

映翔说道。

“是呀,没错。”李东功亢奋地说,“英雄式的死法,他平时是个很幽默的人。”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噤声。

无意间透露与战死的游击队员很熟悉,等于招认和游击队有往来。李东功意会到对方是日本人,很快地闭口不言了。

入江不得不找话说:

“的确,那人死得很壮烈,但问题是,指挥者为什么非要选择必须牺牲那人的作战方法?”

“即使说了,你也不懂!”

映翔说完,紧紧咬着嘴唇。

“我懂,那些人不作战是不行的。这我很清楚,是作战的意义,是价值的问题。用一条人命换两辆马车的弹药,难道非要这样吗?”入江说道。

“可是,那弹药如果交到三宅少尉手上,也许会死更多的人。”

“这,是吗……”

入江觉得无言以对了,也不想和映翔谈这个话题。但映翔继续说:

“毫无意义地失去生命,那是愚蠢的。但是,今天那个人的战死,很有意义,不是蠢!”

“我没说那人蠢。”

入江退缩了。

“要说蠢男人,”映翔的视线从入江身上移开,“例如,在第三峰雕佛像传说中的石能就是。他的确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