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吉田庄造的解释(第3/4页)
你一定会想——虽说是为了亲侄子,但我却向警察隐瞒了重要的事。事到如今,侄子遇害了才开始装模作样。可是,请你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若是贸然地与警察扯上关系,事情反而会变得很麻烦。
虽然同你如此单独交谈尚属首次,但我早已通过贵社的桥川君对你有了很多了解。你是当今罕见的杰出青年——我这样说并非奉承,自很早以前便对你大为敬佩。在我眼中,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可靠之人,所以才会提出会面之请。再者,你是负责“鸥庄”事件的记者,就立场而言,与警察沟通也比较容易。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告诉警察,就说这些事都是田村毫无隐瞒地透露给你的……不,我并不想强迫你,因为我的推测未必一定正确。我只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番,倘若认为有必要的话,便替我告知警察……
吉田的猜测与小岛的推理有很多相似点。小岛也考虑过“要挟”的可能,但按照小岛的推理,田村要挟的对象并非别人,正是他的叔父吉田。也许吉田巧妙地将要挟的对象偷梁换柱,说成是自己的推测。若要避免被人怀疑,这或许的确是个便捷的好办法,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做法也十分危险。
在听吉田解释时,“偷梁换柱”这一想法曾无数次掠过小岛心头。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吉田解释徐铭义并非田村所杀的话语竟然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其中负载着沉甸甸的真实,似乎并不是在耍花招。难道是久经座谈会和会场对答,吉田的口才早已千锤百炼,因而搅乱了小岛的直觉?吉田是语言的魔术师,不能被他拉拢,无数人都曾因此堕入其圈套中——在听吉田解释时,小岛怀着强烈的戒心,不断地如此告诫自己。然而,他还是开始认为,田村吹着口哨走进“鸥庄”的五号房间时,徐铭义已经死了,这是事实,毋庸置疑。过了不久,他已对此深信不疑。
小岛在心中也已尽最大努力去抵抗——虽说是初出茅庐的记者,但自己并非乳臭未干的孩童,怎能被地方政客的三寸不烂之舌骗得晕头转向!小岛不住地激励自己,无数次巩固自我立场,企图坚守阵地。
但倘若田村并非凶手一事属实,小岛就不得不主动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立场。但他觉得,与其说是主动放弃,不如说是自己被吉田一把抓起,扔向了相反的方向。不愧是一条老狐狸。但关于当日田村的所作所为,吉田的解释措辞却极为坦诚、爽快,充满了说服力。小岛先入为主的观念是那般强烈,却也被这种爽快的态度彻底粉碎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对“鸥庄事件”已经一无所知。小岛惶恐不安地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空洞,刮着嗖嗖寒风。片刻之前,他的推理还傲慢地牢牢占据心头,如今却已消失无踪,只留下了一个空洞。
“无论多坏的人,偶尔也会讲些真话。是的,或许是敏锐的直觉令你相信了吉田的一部分话。这无可厚非,我觉得能这样想很了不起。我刚才说了你的坏话,对不起。”陶展文立马道歉道。
小岛口中含混不清地嘀咕道:“没关系。”可是,声音却小得甚至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也是从这时起,陶展文的态度再次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变得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
“吉田构建了一套自己的推理,并将他的推理告诉了我。”
即便小岛这样说,陶展文也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小岛本以为他会立刻要求自己将吉田的推理讲给他听,却不料对方表现得毫无兴趣。
小岛大感扫兴,直到最后也没机会将吉田的推测讲给陶展文听。陶展文本人则像是一直在思考着某件事,对别人的话置若罔闻。
时钟报时,已是两点。
“真慢啊!”小岛没劲地嘀咕道,“明明说好过午就来,这都几点了?不过,我想他应该快到了。”
“不见也没关系。”
陶展文此言令小岛大吃了一惊。从一开始陶展文嘴上就不停地提起辻村,单单对此人格外在意,而如今却突然热情减退,说出这种话来。今天能将辻村叫到这里来,小岛心里原本是暗中得意的,希望通过此事能令陶展文对自己稍微心怀感激。
“陶先生,您说什么呢!明明找他找得如此辛苦。”小岛不满地说道。
“我累了。”陶展文说道,“而且,我想了想,见他也没什么要事。只不过,警察对辻村之事还一无所知,今后想必也不会注意到——我只是想将这些话告诉他,叫他放心而已。这种小事,想必你也能做到。今天的事就拜托你了,请你告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