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晚上十一时半

瓦兰德里凝视着桌子上的药丸,几十年以来,他一直在梦想教皇的职位,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贡献出了自己的全部。现在他是教皇,本应统治二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通过回归过去,成为未来的希望。就在昨天,他还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加冕礼的每个细节都检查了一遍,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要举行这个仪式了。他巡视了梵蒂冈博物馆,亲自检查了前任者移交用于展览的装饰品,命令马上做好所有的准备。他希望在那一时刻,十亿人的精神领袖执掌权力的这个场面,将成为全世界天主教徒万众瞩目的瞬间。

他也想到过布道,这也应该回归传统,反对革新,回到神圣的过去,教会能够而且将会成为变化的斗争手段。不会再有令世界领导者们不屑一顾的无效指责,宗教热情将会用来锻造一个新的国际政策。基督的代理人由他而始,这个教皇。

他慢慢地数着桌上的药丸。

二十八片。

如果他吞下这些药片,人们会记住他是一个在位四天的教皇,他会被当作一个作古的领袖,过快地被上帝带走的人。当然了,他的突然死亡不免引起人们的这样那样的说法。约翰·保罗一世曾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红衣主教,现在人们敬重他,仅仅是因为他在教皇选举会议结束的三十三天之后就死了。有几个教皇统治的时间非常短暂,许多人相对长久,但是没有一个教皇要被迫面临他现在所处的这种境地。

他想到了安布罗西的背叛,他不愿意相信保罗的不忠诚,他们在一起许多年了,也许恩格维和米切纳都低估了他的这个老朋友,也许安布罗西将会成为他的一笔财富,这个人会保证让全世界永远不忘记彼得二世。他希望自己有理由相信恩格维有朝一日会后悔把保罗放走了。

他的眼睛又回到了药丸上,至少这样死是没有痛苦的。恩格维会确保不进行尸体解剖,这个非洲人还是财政官,他能够想象到这个混蛋躬着腰,用银锤轻轻地扣击他的前额,然后问三次他是否已经死了。

他相信如果他明天还活着,恩格维会指控他,尽管开除教皇还没有历史上的先例,一旦他被证实有谋杀的牵连,他就永远不会再留在教皇办公室了。

这是他最担忧的问题。

照恩格维和米切纳要求的去做,意味着他很快就会为自己的罪行负责,他会说些什么?

上帝存在的证明也同样意味着一股不可限量的邪恶力量的存在,这股力量误导了人类的灵魂。生活似乎是这两个极端之间的永久较量。他将怎样解释他的罪行?他将会得到的是宽恕还是惩罚?他仍然相信,就是在所有他认识的人面前,他依然要说牧师应该是男性的职业。上帝的教会是由男人开始的,在两千年的过程中,为了保护这个制度,多少男人甚至付出了流血的代价。让女人加入到一种完全由男性占主导的行业似乎是亵渎神灵的,他们的配偶和孩子们只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而且谋杀一个未出生的婴儿也似乎不可想象。女人的职责就是带来生命,不管这个生命是如何形成的,无论是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上帝怎么能让每件事情都错了呢?

他移动着桌上的药丸。

教会将要发生改变,什么事情也不可能永远保持原样。恩格维肯定会确保极端主义的泛滥,这个想法令他难过。

他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清算的日子来了,但是他不会在挑战面前畏缩的。他会面对上帝,告诉他他做的事情都是他认为正确的,如果他被诅咒到地狱,那么肯定会有某个相当严肃的人陪伴着他,他不是第一个反抗上天的教皇。

他伸出手,把七片药分成一组,他抓起一组药,在手掌里放平。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确实产生了一些想法。

他在男人中的声望肯定是安全的,他是彼得二世,罗马天主教廷的教皇,这是任何人不能带走的,即使恩格维和米切纳也要在公共场合尊重他的名声。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安慰。

还有一阵勇气。

他把药丸一古脑倒进嘴里,随后拿起一大玻璃杯水,他又抓起了七片药,然后吞下去,趁着他的这股刚毅果断的劲头还没有衰退,他把剩下的药全部抓起来,放在嘴里,用剩下的水把它们送到胃里。

我知道你并没有胆量做克莱门特做过的事情。

去你的,米切纳。

他穿过屋子,走到一个镶着金边的祈祷台,对面是耶稣的肖像画。他跪下来,在胸前划着十字,请求上帝宽恕他。他跪了十分钟之久,直到他的头开始觉得天旋地转,如果他被发现是在祈祷的时候死去的,他的声望肯定又加上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