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梵蒂冈城,下午五时三十分

瓦兰德里站在他三楼办公室的窗户旁边,在梵蒂冈的花园里,高大的西洋衫、石松和柏树执拗地留恋着夏天的季节。自从十三世纪以来,教皇们就在方砖小路上散步,路两边月桂树和爱神木排成行,徜徉在古典雕塑、半身雕像和青铜浮雕中,从中寻求安慰。

他回忆起过去,在花园里尽情地享受的日子。那时他刚刚从神学院毕业,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服务的职业上落脚,花园中的路径上挤满了年轻的牧师们,他们都在思考着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他生长的时代是意大利人担任教皇职位的时期。每天,另一道命令都会让那些牧师们、主教们和红衣主教们从四楼鱼贯而下。更多的西方人、非洲人和亚洲人接受命令来到罗马。他曾经试图延缓任何命令的实行,希望克莱门特最终生老病死,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遵守每条指示。

在红衣主教神学院里,意大利人在数量上已经失去了多数的优势,约翰六世可能是最后一个意大利血统的人。瓦兰德里认识米兰的红衣主教,约翰在位的最后几年里,他很幸运地来到罗马任职。到一九八三年,瓦兰德里已经是一个大主教了,约翰·保罗二世最终把红衣主教的四角帽赐给了他,诚然,这是教皇让他自己受到当地神职人员喜爱的一个方法。

但也许事情不仅仅如此?

瓦兰德里的保守观点非常具有传奇色彩,正如他作为一个勤勉的神职人员一样。约翰·保罗任命他为万民福音部的高级官员,负责协调世界范围内的传教活动,监督教会建筑的建设,规划主教辖区的边界,对传道师和牧师进行教育培训。这个职位让他有机会触及到教会的方方面面,使得他在那些有朝一日能成为红衣主教的人们中间建立了稳固的权力基础。他从来没有忘记父亲曾经的教诲: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很快就被证实了。

他从窗户那转过身来。

安布罗西已经动身去罗马尼亚了,保罗不在的时候他很是想念他,他是唯一让瓦兰德里感到舒服至极的一个人。安布罗西好像能够理解他的本性,还有他的志向。在合适的时间里,在相称的场合,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失败的可能性要比成功的可能性高得多。

实际上,成为教皇的机会一直就是屈指可数的,他曾经参加过一次教皇选举会议,第二次可能也不会太遥远了。如果这次他没能在选举中获胜,那么除非教皇突然死亡,否则下一届教皇的任期一定会超过他的寿命,这肯定就变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从官方的角度,他参加选举的能力在八十岁就会被收回,他本来希望教皇保罗能够改变这条教规,但是保罗否决了,拥有再多盛满了秘密的磁带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

他的目光从办公室里扫过,停留在一张克莱门特十五世的肖像画上,宗教礼节要求这个令人愤怒的东西必须挂在那里,但他还是宁愿选择把保罗六世的照片挂在上面。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意大利人,但是具有罗马人的本质,拉丁人的性格。保罗是一个卓越的人,只在几件小事上有所屈服,他妥协的目的是为了满足那些学识渊博的权威人士。这就是他管理教会的方法,贡献出一点,保留更多。自从昨天开始,他就在想保罗了,安布罗西说天宝神父什么?除了克莱门特以外,他是唯一真正看过维沙华档案馆里所收藏的法蒂玛秘密而且还健在的人。

这话说得不对。

他的思绪返回到了一九七八年。

“过来,阿尔贝托,跟我来。”

保罗六世站起身来,手放在右膝盖上揉了揉,在过去的几年里,这个年老的教皇遭受了太多的痛苦,要忍受多种疾病的侵袭:支气管炎、流感、膀胱炎、肾衰竭,前列腺也被摘除了。大剂量抗生素的使用确实消除了感染,但是这些药物也削弱了他的免疫系统,使他的健康每况愈下。他的关节炎发作起来尤其疼痛,瓦兰德里能够感同身受。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但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

教皇拖着脚从公寓走到四楼的私人电梯,天色已经很晚了,这是五月份的一个暴雨滂沱的晚上,教皇宫殿里异常宁静。保罗招手让保安人员出去,说他和他的第一助理秘书马上就会回来。另外两个教皇秘书不需要前往。

修女吉阿考米娜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她负责管理内部的随从人员,同时也是教皇的护士。在很久以前,教会就发布命令,任何在神职人员身边工作的妇女都必须符合教规所确定的年龄,瓦兰德里认为这个规定很有意思。换句话说,她们必须人老珠黄,面貌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