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3/4页)

假如士兵们不找麻烦的话,明天他还会再去看她。他已经找了所有相关人员谈过,希望他们能释放她,把监护权交给自己。如果需要,他完全可以抛掉一切思想负担。当然,他心里可能还是会有一丝罪恶感,所有穿着牧师袍的人都会这样,这是他们的职业特点。

这样做很难,但是总会解决的,他最终一定可以把她带回身边。

上帝保佑,都会解决的。只要罗伯特・彼得斯牧师努力去做,就一定可以。

“上帝保佑,”罗伯特说,“都会解决的。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可以。”

她大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虔诚了,伯蒂?”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这样叫他了。除了她,没人叫他“伯蒂”。

她的头又一次靠在他肩上,就好像他们不是坐在默里迪安拘留中心的探视室里,而是坐在她父亲农场的那棵老橡树上,像多年前一样。他捋了捋她的头发,他已经忘记了那是怎样的蜜色头发,又是怎样像水一样从他的指间流泻下去。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新发现。“我们只需要好好地说服他们。”他说。

“你会尽全力的。”她说。

“我会的。”

“都会解决的。”她又说。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周围立即有人向他投来责难的目光。毕竟,现在的她只有十六岁,而且她的个头在十六岁的人中也算娇小。而他的块头那么大,年龄也远远超过了十六岁。就算她是个复生者,也仍然还是个孩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耐心了?”他问。

“你什么意思?”

“你的坏脾气都不见了。”

她耸耸肩。“发脾气有什么用?你对世界再愤怒,世界还不是一切照旧。”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这话很深刻嘛。”他一本正经地说。

她大笑起来。

“笑什么?”

“你呀!你太严肃了!”

“也许吧,”他说,“毕竟我已经老了。”

她又把头枕在他肩上。“我们要去哪里呢?”她问,“我是说,如果我们真能离开这里的话。”

“我已经老了。”他又说了一遍。

“我们可以去纽约,”她说,“百老汇。我一直都想看看百老汇。”

他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只白嫩的小手。时间完全没有在这双手上留下任何痕迹,它们还像当年那样娇小光滑。其实,罗伯特・彼得斯不应该感到惊奇,毕竟这就是复生者的特点:他们违反了自然规律。那么,为什么他看到这只依然白净光滑的手,却感到如此不安呢?

“你觉得我老了吗?”他问。

“或许我们还可以去新奥尔良,”她激动地坐直身体,“对!就去新奥尔良!”

“也许吧。”他说。

她站起来,低头看着他,眼角闪烁着幸福的光亮。“你能想象吗?”她说,“你和我两人走在波旁大道上,到处都是爵士乐的旋律。还有美食!只要碰到食物,我就不想走了!”

“听起来真不错。”他说。

她握住他的双手,把这个大块头拽起来。“和我跳舞吧。”她说。

他不顾周围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顺从地和她跳起舞来。他们慢慢地旋转着,她的头刚好能抵着他的胸口,她是如此娇小玲珑,几乎和牧师的妻子一样。

“一切都会解决的。”她喃喃说着,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但是如果他们不放你走怎么办?”

“会解决的。”她重复说。

他们轻轻摇晃着身体,谁都没有说话,士兵们在一旁看着。以后就这样一直下去吗?彼得斯牧师想。

“你还记得是我先离开你的吗?”他问。

“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她这样回答。

“好吧。”他说。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好吧。”

他想象中与她的对话不是这样的。他在多年的婚姻生活中从未忘记过她,他记忆中的那个伊丽莎白・宾奇是不会回避任何争论的。对,她就像个战士,无论身处和平还是战争之中都是如此。她会骂人,会赌咒,会摔东西。她就像她父亲,生来与怒火相伴。这也正是他深爱着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