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两个追求

  正是盛夏的夜晚,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得通红明亮。小区里,粉嫩可爱的孩子们追逐嬉闹,连带着令慕善略微疲惫的身心,也变得平静愉快。

  

  她租住的一居室在十八层。沿着光洁的大理石走廊走到尽头,掏出钥匙打开深褐色防盗门,家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把包挂在衣帽架上,换了拖鞋,赤足走向客厅。

  

  薄薄的日光洒在种满绿植的阳台上,浅绿色窗帘下的躺椅上,一个男人一动不动靠着,双眼轻阖,呼吸平稳。

  

  西装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修长大手搭着躺椅扶手。容颜俊朗如昔,但略显削瘦的下巴和微黑的眼眶,依然泄露这段日子以来,他的操劳和憔悴。

  

  慕善微微一怔,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站着,不想惊动。她将沙发上的薄毯拿起,轻轻覆盖在他身上。然后蹑手蹑脚进了卧室,换了身家居服出来,进了厨房。

  

  丁珩睁眼,看到的是漫天灿烂的星光。花草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他依然有身陷梦境的恍惚和松弛。

  

  饭菜的香味,同时飘过。这气味令他饥肠辘辘。他睡了多久?

  

  他一转头,就看到慕善手臂抱着双腿,蜷在桔红色布艺沙发里,长发素颜,皓腕轻盈。

  

  与他见过的精明干练不同,她套着件大大的T恤、亚麻短裤,一看就是很舒服的面料。丁珩觉得,这种舒服的感觉,几乎遍布房子里每一处——她挂在墙上的随手涂鸦,她栽种的花草,她从旧货市场买来的躺椅沙发……都不昂贵,却处处透着主人的闲散自得。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今天才允许自己偶尔放纵放松,来到这里。

  

  见他醒来,慕善把电视遥控器一丢,站起来:“吃饭没?。”

  

  厨房的桌子上摆放简单的三菜一汤。丁珩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这样家常的饭菜,舒服得让胃都变得慵懒。等他吃完第二碗饭,一抬头,看到慕善有些好笑的望着自己。

  

  “三天没吃?”她玩笑质疑。

  

  丁珩微微一笑。

  

  事实上,他中午才从霖市最好的饭店离开,一顿饭也许吃掉慕善一个小项目。只是昔日称兄道弟的银行行长,今天却开始在他面前拿官腔。虽然他当时神色如常,但终究有些火气。

  

  离开后开车在市里转了一圈,他竟然又神差鬼使,来到慕善的家里。

  

  “谁让我现在落魄?”他双眸含笑望着她。

  

  慕善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你落魄?那我就是潦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自己说的。”

  

  丁珩失笑,这话的确是他说的。

  

  五天前,他被保释。同时拿到的,还有舅舅弄来的、慕善的供词。按照她的说法,她被人打晕,然后关在一个陌生地点数天,最后才放了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无所知。因此也无法证明丁珩的清白。

  

  他第一时间就去找慕善,在她家楼下等着。

  

  可当他看到她眼中惊讶而微红的眼眶,看到她沉默而苍白的容颜,立刻释然。

  

  也许她真的没看到,所以才被放回来;又也许她看到了,受人胁迫不能开口,难道他还要拖她下水?

  

  反正他已大约猜知了凶手。

  

  可这女人实在出人意表。短暂的、有些疏离的交谈后,她竟然拿出张银行卡,放到他手里。

  

  “这里是一百五十万,密码是你手机号末六位。除去不得已的开销,你们项目的首付款。”她的神色沉静,“项目中止,我应该还给你。”

  

  是料到他会找上门,所以早准备好。

  

  当时丁珩拿着那卡,百味杂陈。父亲暴毙、兄弟反目,他这几天已看到人情冷暖。他可在他认识的人里,这个几乎算得上最穷的女人,在他富贵时拒绝他的追求;在他失势时,却毫不犹豫的拿出几乎所有。

  

  原本心中对她的几分怀疑,也烟消云散.

  

  说“瘦死骆驼比马大”,并不是打肿脸充胖子。那人现在在霖市虽然手眼通天,但也不至于为所欲为。丁珩之前私人名下有些分散投资,虽与昔日榕泰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但还真的不差她的一百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