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格劳医生(第3/5页)

老人脸色变得难看,他把剩下的酒都倒在自己杯子里。福勒仔细观察他对手的肢体语言,就像看着一个怪物渐渐崩溃。福勒自己像一个画家,在画布上画几笔就退后几步看看自己的作品,然后决定下面如何着色。

神父觉得需要用事实进攻。

“看看我的手,医生。”福勒说,他把两手摊在桌子上。他的手有很多皱纹,手指纤细。没什么特殊的,除了一个小细节:每个手指的顶部靠近关节处都有一个痕迹,像细小的白线,连着每个手指。

“这是很丑的疤痕。你什么时候造成的?十岁?十二岁?”

“十二岁。我练习钢琴,肖邦的序曲,作品二十八号。我的父亲走进来到了钢琴旁边,没有任何警告,他就用足了力气把钢琴盖子往下扣。我现在还有手指真是一个奇迹。但是我再也不能弹钢琴了。”

神父喝了口酒,似乎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他从来没有这样:凝视另一个人的眼睛,告诉他自己的遭遇。

“从我九岁起,我父亲就控制我。那天我告诉他如果他再如此对我,我就会告诉别人。他没有威胁我,他就是毁了我的手指。然后他哭得很伤心,求我原谅他。叫来他付得起钱的最好的医生医治我……不,格劳,你想都别想。”

格劳正把手滑向桌子下面,找到放刀叉的抽屉,听到福勒的话,他的手迅速收回来。

“所以我理解你,医生。我父亲是一个怪物,到他自己不能背负罪孽时他会有负罪感。而你却是在人生半路来一个急转弯,然后放慢自己的生命旅途……比起你来,我父亲比你有胆量。他进了毒气室,带着我的母亲。”

“很感人的故事,神父。”格劳语气嘲弄地说。

“如果你这么说就算是吧。你为了逃避你的罪责,隐藏了这么久,但你还是被找到了。我要给你第二次机会,这是我父亲从来没有过的。”

“我在听着。”

“给我蜡烛。作为交换,你会得到这些文件,还有免除你死刑的文书。那么你就可以在你的余生一直藏匿到死。”

“就是这些?”老人有些不相信。

“就这些。”

老人摇摇头,站起来,僵硬地笑着。他打开一个小柜子,拿出一个大瓶子,里面装着大米。

“我从来不吃大米,我过敏。”

他把大米倒在桌子上,里面有一团淀粉倒出来时干巴巴地响了一声。有一个包裹埋在米里面。

福勒凑过来伸手去拿,但是格劳骨瘦如柴的爪子抓住了他的手腕。神父看着他。

“你的话算数,对吧?”老人焦虑地说。

“那不是你最需要的吗?”

“是,对我而言是的。”

“那就算数!”

医生放开福勒的手腕,他自己的手哆嗦着。神父小心地拂开大米,从黑色的包裹中拿出一个东西。那东西用麻线紧紧缠裹着。福勒极其小心地拆开麻线,打开一层层包裹的布。澳大利亚早冬的阳光很弱,照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厨房里,此时一道金黄色的光射出来,与周围似乎极不协调。蜡烛上脏兮兮的灰色蜡斑掉到桌子上。这个蜡烛的表面曾经被一层黄金包住,设计非常精细。而现在那层黄金几乎已经没有了,只有金丝的痕迹留在蜡粉上。

格劳惨笑一下。

“当铺拿去了那上面的东西,神父。”

福勒没有回答。他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然后他把蜡烛向上放在桌子上,让打火机的火焰靠近上部。尽管没有烛芯,火焰的热度还是让蜡烛上部融化,蜡烛滴下来流出灰色的液体,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味道。格劳看着福勒,露出鄙视的神情,似乎他很享受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人说话。

“我觉得这很有趣。犹太人在自己开的当铺里买犹太金子,这么多年了,他们支持我们的大帝国得以发展。你现在正在见证,你的搜索简直是徒劳无功。”

“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格劳。这个蜡烛上的金子并不是我要找的宝贝。那只是欺骗那些傻瓜的掩饰。”

像一个警告似的,火焰突然跳跃了一下。下面的布上流了一大摊蜡。在蜡烛的上方,出现了一个绿色的边,一个金属的东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