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三十章站街女

  阿衣古丽在一次偷盗婴儿的时候被人发现,她被打的奄奄一息,事主怕她死掉,所以没有送到公安局,而是将她扔在了医院门口。

  很多天以后,广州三元里世康大街出现了一个新疆妓女,她是那条街上最老最丑的娼妓。她坐在发廊的玻璃门之内,象是安静的空气,静悄悄的培养着下身的金针菇。她不笑,因为门牙掉了两颗,即使是白天,她也给人带来夜晚的气息。这个尚未染上梅毒的女人对每一个路过的人招手,她特别钟情老年人,她勾手指,抛媚眼,甚至掀起裙子,然而生意还是惨淡。没过多久,她交不起房租和当地小痞子收的保护费,只好浓妆艳抹走上街头。这个站在路灯下打哈欠的女人,在夜晚她可以做为城市的夜景,正如乌云也是天空的一部分。

  第三十一章丐帮

  在广州的车站、码头、广场、地铁通道、人行天桥,有那么一群人,不管夏天还是冬天,老是躺在水泥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自己的胳膊就是枕头,站起来时,头从一个窟窿里钻出来,那毯子也就成了衣服。

  他们还有一顶帽子或者一个破茶缸用来乞讨。

  曾有个过路的小女孩在一个冬天对此产生疑问,她问妈妈,“这些人不冷吗?”

  妈妈说,“他们是乞丐。”

  小女孩说,“乞丐是什么?”

  妈妈说,“就是要饭的,要钱的,叫花子。”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当叫花子啊?”

  妈妈说,“因为他们穷,没钱。”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穷啊?”

  妈妈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女孩又说,“他们的家在哪?”

  沉默……

  没有任何一个城市会禁止乞讨。救助站只起到两种作用:收容和遣送。

  每当城市有什么重大活动时,诸如领导视察、外商投资、创建文明城市等等,城管就会把这些乞丐、神经病、垃圾桶里拣东西吃的流浪者——把这些影响市容的家伙们全部抓起来,如果救助站塞不下,那么就会把他们塞上大卡车,趁着夜色,遣送到另一个城市。

  当然,另一个城市也是这样做的,过不了多久,那些熟悉的小黑脸依然回到我们身边,等着下一次免费的旅行。

  一个下夜班的纺织女工曾经看见过一个惊恐的画面,在她回家的路口,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姿态怪异,有的躺着睡觉,有的坐在地上不停的摇头,有的站着看着天空发呆,有的念念有词,有的大喊大叫,全都是破衣烂衫,臭不可闻。

  在文明下面,社会的土壤下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有位76岁的老人扮为乞丐,卧底行乞两月,自费万余元,揭开残害胁迫流浪儿童行乞的重重黑幕,他撰写的调查笔记,被国家领导人长篇批示。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是在深圳居住的北京离休老干部曹大澄。

  在他的调查笔记中可以看到乞丐已经职业化,组织化,集团化,带有黑社会色彩,他们按籍贯聚集在一起,划地为牢,如果有人侵犯了自己的地盘,那么就会爆发群殴事件。

  每个城市都有着城中村,低矮的房屋,破败的街道,到处是垃圾,走进去,会看到几个又瘦又脏的小孩子用树枝敲打着一个瓦罐,离开的时候,那些孩子还在敲着。

  广州粤溪新村,棠下村,租住着大量的乞丐,这样的乞丐村在武汉贺家墩有一个,在北京南站附近的东庄还有一个。

  这是一个唾弃不到的角落,污秽在这里汇集,渣滓在这里沉淀,让我们跳进这个粪池,走进这些人的灵魂深处。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眼前恍惚,只能看见光怪陆离的黑暗景象,有的象人,有的不成人形。他们群体性的蠕动,汇聚成一个怪物:丐帮。

  他们也是社会秩序上的一环。

  当乞讨不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懒惰,当乞讨成为一种职业,任何逻辑到了这里也就成了乱麻,自尊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聚在一起也有些光,在两次欺骗之间的间歇,这么多从未流过泪的眼珠子,闪烁着贪婪也闪烁着对生活的向往。白天敷上自做的烂疮去要钱,晚上摇身变成劫匪去抢钱。污水流进流出,这些四肢健全的寄生虫从阴暗的巢穴走向城市的大街小巷。蛔虫也可以变成蟒蛇,它所吞噬掉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不断的有人堕落到这群体里来,以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为生活来源,以懒惰为起点,以愚昧为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