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雨夜幽灵 第十章 栀子花开(第2/4页)



  简师傅看了看病例,也没继续讨要车费,这女人是一个白血病患者,头发应该是化疗而掉光了。

  简师傅看了那光头女人一眼,她下车,面带微笑,泪流满面,走向河边。

  简师傅以为这女人只是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几天后从河里打捞出一具穿着病号服的女尸,他才意识到——这女人自杀了!

  这件事给他带来很大的震撼,从那天起,他想着一个问题,以至于开车的时候常常出神。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面对的:

  如果自己患上了绝症,付不起高额医药费,会怎么办?

  静静等待死神的来临?

  也许自杀是一种解脱,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缓解家庭的经济压力,让自己的痛苦和家人的悲伤随着纵身一跃而结束。

  这件事过去了好久,简师傅还自言自语:那个女人肯定有孩子……她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静悄悄地死。

  简师傅想起和妻子离婚的那天,儿子三锤把鞋藏到了被窝里,他和妻子两个人找了半天,直到办理完离婚手续,他一个人从民政局回来后才发现藏在被窝里的鞋子。

  那时,他的儿子三锤只有六岁,儿子站在门口,站在葡萄树下,没有哭,也不笑,只是很平静的问:妈妈呢,还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感到一阵心酸,泪水涌了出来。

  父子俩相依为命,他发誓要让孩子生活的好一些,三锤长大,穿着奇装异服,留着怪异的发型,他也只是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可是,他看的出儿子并不快乐。

  一个少年眼神中流露的叛逆和颓废并不是伪装的。

  有个细节不得不说,三锤和朋友们在水塔上发现尸体的那天,他坐公交车回家,上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车里人很多,没有空座,三锤——这个有着纹身带着耳环留着爆炸式发型的非主流少年,站起来很有礼貌的说,老婆婆,你坐我这里。

  周围的人会心一笑,觉得这个少年很可爱。

  从最初的栽树之心,到最后的杀人之心,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

  2006年冬天,简师傅患了痔疮。最初只有花生米大小,他试图吃药康复,他吃槐角丸,消痔灵,温水坐浴,涂抹药膏,每天傍晚,别人下班的时候,他开始上班。他吃完药,把碗放在院里结冰的桌面上,哈着寒气,开车上班。

  他坐着的椅子总是离地半尺,与汽车尾气保持平衡。

  很多司机都患有痔疮,所以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每一次踩刹车或者离合器,都会感到阵阵疼痛。

  过年的时候,痔疮开始恶化,当初的花生米长成了面目狰狞的肿瘤,就好像屁股下面坐着一个番茄。动完手术,正逢春节,他强忍着疼痛包了饺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着儿子,那天是大年夜,儿子通宵在网吧上网,第二天早晨带了一个女孩回来。

  他没有生气,他很高兴,觉得儿子长大了。

  三锤和华丽开始同居,简师傅很含蓄的告诫过儿子,怀孕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三锤说,放心吧,不会的。

  华丽也用一副蛮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只是玩玩,没想结婚生孩子呢。

  2007年夏天,他的痔疮又犯了,这次非常严重,肚子剧痛,便血和吐血,拉出的大便不是圆形而是月牙形,这说明肠道里有肿瘤,他以为是内痔,结果到医院一检查:直肠癌晚期,已经转移扩散到肝和肺!

  医生安慰说:直肠癌并不可怕,动个手术,身上插个管子,做一个人工肛门就是了。

  简师傅说:我这已经扩散到肝和肺了,能维持多久。

  医生说:看化疗效果,三五年应该没问题,如果不治疗,也就三个月。

  简师傅说: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手术倒不是很贵,就是得进行十几次化疗,后期还要……

  简师傅说:全部加起来,一共多少钱?

  医生说了一个数字。

  简师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得过中耳炎,耳朵常常流脓,医生又大声说了一遍,当他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窗外阴云密布,一个滚雷钻进了他耳朵里的脓,他打了个颤,医生劝他赶紧动手术,但他转身走出医院,走进了雨中。

  百万富翁距离倾家荡产也许只隔着一个医院,更何况一个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