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5/6页)

“我当然读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不是博物馆导览员。你这是什么问题?”

直到现在,我都认为那天晚上这个谎言救了我自己一命。

巴利斯呼出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我猜也是。可是如今有太多人变成祖德的奴隶或仆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

“柯林斯先生,你记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晚上的事?”

“我怎么忘得了?你杀害一个无辜孩子,我挺身而出向你抗议,你却残暴地敲我的头。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我昏迷了好几天。说不定你真想杀了我。”

巴利斯摇晃他那颗长满大胡子的脏乱脑袋,我隔着污垢与乱发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儿哀伤。“柯林斯先生,那不是无辜小孩。那个野男孩是祖德的爪牙,他已经不是人类。如果让他逃走泄露我们的行踪,不到几分钟祖德的人马就会出现在那条下水道向我们进攻。”

“简直荒谬。”我冷冷地说。

我看见巴利斯笑得咧开了嘴,在闪电间歇的片刻里,那幅影像仍然停留在我的视网膜上。“是吗?柯林斯先生,真是这样吗?那么你不知道脑甲虫的存在,关于这点我特别感到庆幸。”

我忽然口干舌燥。我右眼后方传来大螯造成的刺痛,我强忍住痛苦表情。幸好一声轰然雷鸣打断我们的谈话,给我一点儿时间恢复镇定。“什么东西?”我好不容易问了一句。

“我跟菲尔德探长称那些东西为脑甲虫,”巴利斯说,“祖德把这些埃及昆虫——事实上是他以异教手段训练出来的英国品种,放进他的奴隶或皈依者脑子里,或者该说他让那些人相信他做了这件事。当然,那其实只是他催眠那些人的结果。那些人在催眠后的昏沉状态中长年服从他,他也会利用各种机会强化他的控制。那些脑甲虫就是控制那些人的催眠代号。”

“根本是胡言乱语,”我趁着雷声空隙大声说,“我碰巧对催眠和磁流技法做过深入研究,像你说的远距离或长时间操控他人根本不可能发生,更别提让他们受制于这种……脑甲虫的幻觉。”

“是吗?”巴利斯问道。从闪光中我看见他还在笑,可是现在变成了嘲讽的苦笑。“柯林斯先生,你不在现场,没有看见我打昏你一小时后发生在地底城的惨剧。关于打昏你那件事,我诚心向你道歉,当时我以为你也是他们的一分子,也是被祖德的甲虫控制的密探。”

“巴利斯探员,你害我不省人事之后发生了什么惨剧?”

“柯林斯先生,我已经不是‘探员’,永远失去那份职称和职务了。还有,你被抬出地底城以后,那里发生了突袭和屠杀。”

“你太夸大了。”我说。

“牺牲了九名好汉是夸大吗?我们在搜索祖德的巢穴、祖德的神庙,当然也搜捕祖德……原来过程中他一直在引诱我们一步步深入他的陷阱。”

“太荒谬了,”我说,“那天晚上你们至少有两百个人?”

“一百三十九个。几乎都是轮休的警探或前警探,几乎也都认识黑彻利,自愿跟我们一起下去逮捕杀害他的凶手。那些人之中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知道祖德是什么样的怪物,知道他非但不是普通杀人犯,甚至根本不是人类。其中五个当晚就被祖德的奴隶杀手杀害了,也就是受制于你认为不存在的催眠脑甲虫的那几十个恶煞或印度暗杀教派分子。隔天探长也被谋杀了。”

最后一句话听得我下巴都掉了:“谋杀?你说谋杀?巴利斯,别骗我,我不吃这一套,我知道真相。伦敦的《泰晤士报》报道菲尔德探长是自然死亡,在睡梦中过世,我问过写讣闻的记者。”

“是吗?那么写讣闻的记者当天早上在现场看见留在可怜的探长脸上的惊恐表情吗?我在现场。探长夫人发现探长过世,第一时间通知我。他张大了嘴、眼睛暴凸,在睡梦中心脏病发死掉绝不会是那副模样,柯林斯先生。他的眼球充血。”

我说:“据我所知,脑中风会产生这样的症状。”

又是一道闪电,雷声紧接而到,没有延迟。暴风雨到了。“柯林斯先生,那么脑中风会留下一条打了两个结的丝绳吗?”

“这话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闷死睡梦中的探长那个印度暗杀教派杀手的‘名片’。不过这回可能有三四个杀手。其中一个用枕头盖住我前长官兼好友挣扎的面孔,至少两个——我会猜三个,菲尔德尽管年纪大了,却仍然勇猛有力——在勒紧套索的过程中按住他。柯林斯先生,他死得很惨,太惨了。”

我无话可说。

“探长的侦探社有七个全职探员,包括我。”巴利斯接着说,“这些人——包括我——是全英格兰最顶尖、最专业的前警探。从1月到现在已经有五个人不明原因死亡。另一个人抛下家人逃到澳洲,其实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祖德的爪牙遍布世界各地的港口。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躲进了祖德这些邪恶洞窟。过去半年来我杀死了三个找上我的杀手,先生,我就算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