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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

伊泽闭着眼睛,坐在行驶中的车辆前座。

驾驶座手上握方向盘的是名陌生的男人。打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他便把帽子压低,非但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看不出他的年纪。是爱尔兰人吗?也许是犹太人。不过话说回来……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经由“可以借个火吗”、“我的鞋子是黑色的”这样的对话,已确认他是D机关的内应。像这种“没意义的对话”,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避免偶然的意外发生。

之后两人便不再多说,就连彼此的名字也不知道。

彼此一无所悉,万一有事发生,才能将伤害降至最低。

这是间谍之间的“基本礼仪”。

男人的开车技术惊人。他以开车为业。从此人夹克衣领的形状,以及车内特有的气味来判断……

伊泽摇了摇头,压抑住自己想展开推理的习惯。

——看来至少不必担心会发生交通事故了。

此刻他已不再细想,放松身体,随着车身的震动而摇晃。

由于有种“得救了”的安心感,令他几乎就此入睡。每次他都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免得落入沉睡的深渊……

——这个样子简直就像……

伊泽想起此事,露出苦笑

——在D机关接受审问训练一样。

事实上,当时的情况并非如此。

在D机关的训练中,伊泽会多次在毫无预警下半夜被人叫醒,带往独居房,然后接受数小时,甚至是接连数天的审问训练。

虽说是训练,但审问却是来真的,丝毫都不马虎,有时还会动用暴力或自白剂。

在睡眠不足、疲劳、肉体痛苦,以及自白剂的影响下,脑袋迷迷糊糊,但伊泽和接受同样训练的其他学生仍被要求得马上辨识出“该回答的情报”与“不该回答的情报”。

——这并不是什么多困难的技术。

伊泽因接受审问而憔悴不已时,结城中校对他说道:

“我只要求你们要让自己的意识多层化。可以给对方的情报放在表层,不该给的情报放在深层。要训练自己,就算对方用自白剂审问,也只会说出放在表层的情报。这很简单。”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当时没有任何人这么说。

结城中校当初被敌方逮捕,接受审问时,确实办到了这点。既然这是事实,那么……

——我们也一定要办到。

每个学生都对此深信不疑,他们个个都拥有极强的自尊心。

等到伊泽他们都能忍受这样的审问后,结城中校才告诉他们这项训练的真正目的。也就是说……

——在敌区被逮捕时,能利用这项技术逃脱。

学生露出惊讶的表情,结城中校向他们分析敌方逮捕间谍时的心理反应。

“逮到敌方的间谍,或是解开敌方暗号的一方,接下来一定很渴望利用手中的间谍,向敌方散播假情报。既然假情报是派出间谍一方的最大要害,那么要抓到人的这方放弃这种渴望,非常不容易。”

结城中校接着说:

——而这时候,正是你们逃脱的机会。

马克斯中校指示伊泽打电报送出假情报时,伊泽将他们备好的通讯文一字无误地打出。

但实际上,D机关的成员在打暗号电报时,都会以固定的比例打错字。若是一字无误地打出暗号电报,那这份电报意谓着“我在敌区出事了”,也就是“我被捕了,请求救援”。当然了,学生被要求将这项情报收在意识最深处,就算会被杀害,也无法问出。

他们早已事先设下几个联络地点,再从中选出两三处接近发出电报地点的联络处。在打出“我在敌区出事了”的电报后两个小时内,内应会备好汽车,在约好的场所等候。D机关成员虽然不会与内应见过面,但他们借由暗号识别彼此,之后马上便可做好出逃的准备。

反过来说,被逮捕的间谍得想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前往联络处。倘若迟到二十分钟以上,内应便会离开。这时就视为逃脱失败,永远失去被救出的机会。

所以伊泽在打出请求救援的电报后,立即行动,执行逃脱计划,然而……

(差点就失败了……)

伊泽深深叹了口气,如今回想,仍不免冷汗直流。当时……

伊泽完全落入马克斯中校设下的陷阱,被追进了死胡同,最后他躲进一处画有奇怪符号的门内。他在暗处屏气敛息,脚步声朝他走近,眼前的房门被打开……

伊泽倒抽一口冷气,在他前方伸手可及的距离下,站着一名身穿军服、全副武装的男人。在逆光下,男人的黑影挡住唯一的出入口。伊泽暴露在走廊射进的亮光下,男人不可能没看到他。

但男人似乎完全没看到眼前的人影,旋即转头朝身后大声喊道:“这个房间里没人!”之后关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