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3/4页)

“而且,亲爱的,”玛奇蒙特太太压低了声音,“我本来不愿意这么说的,不过很显然她可不是个淑女!”

“妈,瞧您说的!现如今不是淑女又能怎么样?”

“亲爱的,在咱们乡下这件事还是挺重要的,”阿德拉语调平平地说道,“我只是想说,她跟咱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可怜的小家伙儿!”

“说真的,林恩,我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看在戈登的分上,我们大家都已经特别小心翼翼了,尽量对她表现得和蔼亲切、彬彬有礼,欢迎她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那她人在弗罗班克吗?”林恩好奇地问。

“对啊,那是当然的了。她才从私人疗养院里出来,还能去什么别的地方呢?医生们说她必须离开伦敦。她如今在弗罗班克,跟她哥哥住在一起。”

“她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恩问道。

“一个无可救药的年轻人!”玛奇蒙特太太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着力强调地加了一句,“粗鲁无礼。”

一丝同情从林恩的内心一掠而过。她想:“我敢说,我要是处在他的境地,也会粗鲁无礼的。”

她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亨特。大卫·亨特。我想他是个爱尔兰人。当然了,他们可不是那种我曾经有所耳闻的人。她是个寡妇——安得海太太。我可不是想吹毛求疵啊,不过我总是忍不住问自己——什么样的寡妇才可能会在战争期间从南美跑出来旅行啊?你知道吗?别人会不由得认为她就是为了找一个有钱的老公。”

“要这么说的话,她还真没白费工夫。”林恩评论道。

玛奇蒙特太太叹了口气。

“这事儿看上去也太离奇了。戈登一向都是个那么精明、那么有眼光的人。而且也不是说……我的意思是也不是没有女人努力尝试过。就比如他的倒数第二任秘书吧,真的是够公开、够明目张胆的了。我相信她其实特别能干,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把她给甩掉。”

林恩含糊其词地说道:“我认为谁都可能有惨遭滑铁卢的时候。”

“六十二岁,”玛奇蒙特太太说,“一个极其危险的年纪。我猜还得再加上一场让人心神不宁的战争。但我还是没法跟你形容当我们收到他从纽约寄来的信时有多震惊。”

“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他的信是写给弗朗西斯的,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或许他想象着以她所受到的教育可能更能跟他产生共鸣吧。他说当我们得知他结婚一事时也许会很吃惊。事情发生得确实相当突然,不过他很有把握我们大家很快就会非常喜欢罗萨琳(这么个戏剧化的名字,你不觉得吗,亲爱的?我是说绝对跟假名字似的)。他说她的人生特别悲惨,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历经沧桑。她能以这么有勇气的方式直面生活真是了不起呢。”

“了无新意的开场白。”林恩喃喃自语道。

“噢,我懂。我也同意。这种故事听的次数太多了。不过人家真的会琢磨,按说以戈登那么丰富的阅历——可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那双眼睛特别大——深蓝色的,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特别深邃’。”

“挺招人的?”

“噢,是啊,她的确很漂亮。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绝对不会是。”林恩带着一丝苦笑说道。

“没错,亲爱的。说真的,男人呢——唉,可话说回来,男人本来就都不靠谱儿!就算是最明智的男人也会干出最不可思议的蠢事来!戈登在信里还说让我们千万不要觉得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以前的亲情纽带会变得松散。他依然会视我们大家为他的特别职责。”

“但是他并没有,”林恩说,“在婚后立下一份遗嘱?”

玛奇蒙特太太摇了摇头。

“他立下最近一份遗嘱的时间是在一九四〇年。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他让我们明白,如果他遇到了什么不测,按照遗嘱的内容我们全都可以得到照顾。当然,那份遗嘱随着他的完婚自然也就作废了。我想他本来会在回家以后重新立一份新的——可就是没时间哪。事实上他头一天回到国内,第二天就死于非命了。”

“然后她——罗萨琳——就得到了一切?”

“是的。他一结婚旧遗嘱就作废了。”

林恩默不作声。她并不比大多数人更唯利是图,但如果她对事态的最新进展一点儿都没有不满的话也不合常理。她觉得这种局面完全不符合戈登·克洛德自己的设想。他的大部分财产或许会留给他年轻的妻子,不过对于他一直劝说要仰仗他的这一大家子人他也定然会未雨绸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张让他们不用存钱,也不用为将来做准备。她听见过他对杰里米说:“我死之后你就是个有钱人了。”对她母亲他也经常会说:“别担心,阿德拉。我会一直照顾林恩的——这点你知道,而且我也不愿意你搬出这栋房子——这是你的家。把所有的维修账单都寄给我吧。”他鼓励罗利去经营农场。他坚持让杰里米的儿子安东尼加入护卫队,并且给他零用钱的时候一向都慷慨大方。而莱昂内尔·克洛德那些不会立竿见影带来收益却会让业务经营举步维艰的医学研究也同样得到了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