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3页)

“或许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地方可建吧?”奥利弗夫人说。

迈克尔·韦曼哼了一声。

“那栋别墅旁边的草堤上就是完美的自然艺术背景。不过,这些企业大亨可不这么看,他们全都一个样,没有艺术细胞;就对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着迷,喜欢上了就找人来随便找个地方建一个。我后来了解到,这里有棵大橡树被大风刮倒了,地面上留下一个十分难看的大坑。‘噢,我们在那儿建一座装饰性的建筑把那难看的大坑掩盖起来’,那个笨蛋说。他们能想到的也就是掩饰,这帮富得流油的城里人!我奇怪他怎么没在别墅四周种上一席一垄的红天竺葵和蒲包草呢!像那种人,就不应该让他拥有这样的地方!”

他越说越来劲儿。

“这个年轻人,”波洛自言自语道,“一定不喜欢乔治·斯塔布斯爵士。”

“这是水泥地基,”韦曼说,“而底下都是松土——所以下陷了。这里全部都裂开了——不久就会有危险……最好全部拆掉,到别墅旁边的草堤上去重建。这是我的忠告,可是那个顽固的老傻瓜不听。”

“那个网球亭式看台呢?”奥利弗夫人问。

年轻人显得更加郁闷。

“他想要一个中国塔式的建筑,”他闷哼一声说,“亭柱上要有龙,拜托!就因为斯塔布斯夫人喜爱戴中国式的大檐儿帽,可是谁来当建筑师呢?想要建一栋像样的东西的人没钱,而那些有钱人建的那些东西要多丑有多丑!”

“我很同情你。”波洛认真地说。

“乔治·斯塔布斯,”建筑师对乔治爵士有些不屑一顾,“他以为他是谁?战争年代在远离硝烟的威尔士做过一些轻松舒服的海事工作,留起了胡子,以此来显示自己参加过护航任务,他们都这么说。铜臭,满身铜臭!”

“呃,你们建筑师总得要有个有钱可花的人,要不然你们就永远没工作了。”奥利弗夫人这么说还是有道理的。她继续朝别墅方向走去,波洛和那个无精打采的建筑师跟在后面。

“这些企业大亨,”年轻的建筑师火药味十足地说,“连最基本的原理都不懂。”他最后踢了一脚那个倾斜的建筑物,“如果地基烂了——一切就都烂了。”

“你这句话很有深度,”波洛说,“不错,是很有深度。”

他们沿着小路走出林地,眼前的别墅在背后阴暗的树木衬托下显得很白净,很漂亮。

“真是太美了,美极了。”波洛喃喃说道。

“他想要建个台球室。”韦曼先生恶狠狠地说。

在他们底下的堤坡上,一个矮小的老妇人正忙着修剪一片灌木丛。她爬上坡来跟他们打招呼,有点儿喘不过气。

“这些都荒废多年了,”她说,“而且时下要找个会弄灌木丛的人很难。这片坡地在三四月里应该是色彩斑斓,可是今年非常叫人失望,所有这些枯木都应该在去年秋天就剪掉——”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弗里亚特太太。”奥利弗夫人说。

老妇人微微一笑。

“原来这位就是伟大的波洛先生!你来帮我们明天的活动真好。这位聪明的太太已经想出了一个非常令人困惑的难题。这将是一大新奇活动。”

波洛被这个老妇人的优雅举止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她可能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他彬彬有礼地说:

“奥利弗夫人是我的老朋友。我很高兴能应她之邀而来。这儿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多么高贵、多么雄伟的庄园啊。”

弗里亚特太太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的,这别墅是我先生的曾祖父在一七九○年建的。原先它是一幢伊丽莎白女王(注:指的是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I,英国女王,1558—1603年在位)。统治期间,击溃西班牙无敌舰队,确立了英国的海上霸权。)时代的建筑,后来破旧得无法再修复,大约在一七○○年被烧毁。我们家自从一五九八年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做作。波洛更加专注地看着她。他看到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动作简练、穿着朴素的人。她最惹人注目的特征是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她一头灰发罩在发网里。尽管她不注重外表——这一点非常明显——但她身上仍然透出一种让人难以言表的风度。

当他们一起走向别墅时,波洛客气地说:“让陌生人住在这里一定让你觉得不舒服吧。”

弗里亚特太太在回答之前,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清澈,语气语调都恰到好处,而且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太多了,波洛先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