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4页)

我望着富兰克林向实验室走去,看着他那笨拙的走路姿势、瘦骨嶙峋的身材、棱角分明的面孔和脑袋、他红色的头发还有那一脸雀斑。一个丑陋而笨拙的男人。表面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优点。当然,他有聪明的头脑,但女人很少会仅仅因为头脑的敏锐而爱上某个男人。我遗憾地意识到,朱迪斯由于工作环境的关系几乎从未接触过其他男人。她没有机会去追求那些有魅力的男人。与生硬而毫无魅力的富兰克林相比,华而不实的阿勒顿显得格外有吸引力。我可怜的女儿怎么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呢。

要是她真的爱上他了怎么办呢?她刚才显示出的易怒情绪令我不安。我知道阿勒顿不是什么好人。他可能比我想象得还要坏。如果阿勒顿就是X——

这也是有可能的。枪响的时候他并没有跟朱迪斯在一起。

但这些看似毫无目的的犯罪背后真实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我认为阿勒顿并不是一个疯子。他是理智的——百分之百理智的——虽然完全没有底线。

朱迪斯——我的朱迪斯——跟他接触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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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我有些担心我的女儿,但我对X的关注,以及罪行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发生的事实,帮助我成功地把自己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

凶犯已经出手,万幸没有任何人死亡,我终于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这一系列事情。我越想就越觉得焦虑。有一天,我偶然得知阿勒顿竟然是有妇之夫。

熟知所有人的博伊德·卡灵顿向我提供了进一步的信息。阿勒顿的妻子是个忠实的罗马天主教徒。他们结婚之后不久她就离开了他。因为她宗教信仰的关系,他们根本没有离婚的可能。

“要我说,”博伊德·卡灵顿坦诚地说,“这对于那个人渣简直太方便了。虽然他总是不怀好意,但已婚这个背景却让人看起来十分可靠。”

对于我这样一个父亲来说,这实在是令人安心的消息!

枪击事故发生后的日子,表面上十分平静,我内心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勒特雷尔上尉大多数时候都在妻子的病房里陪伴。来了一个护士照顾病人,克雷文护士因此得以继续照顾富兰克林太太。

虽然我毫无恶意,但我必须要说,我发现富兰克林太太似乎对自己不再是“首席”病人这一事实十分不满。对于已经习惯了人们将自己的健康作为每天主要话题的富兰克林太太来说,众人对勒特雷尔太太的关照显然令她十分不快。

她躺在摇椅上,双手垂在身侧,抱怨自己感到心悸。没有一样食物合她的胃口,而她每索取一样东西都表现得好像做了很大的让步。

“我不想抱怨,”她哀怨地对波洛说,“我为自己糟糕的身体而惭愧。总是要让别人伺候我,真是太难堪了。我有时觉得身体不好真是一种罪过。如果一个身患疾病的人还要点脸面,就应该明白自己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静静地走开。”

“啊,不要这样说,夫人。”波洛还是一如既往地殷勤,“娇嫩的异国花朵需要温室的照顾——它无法抵御寒风。只有野草才会在寒冷的空气中旺盛地生长,但野草不能因此而得到人们的喜爱。您看我——身患重病,活动受限,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生命。我热爱我现在的生活——食物、饮料以及智力上的乐趣。”

富兰克林太太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啊,但您不一样。您只需要考虑您自己就可以了。我还要考虑可怜的约翰。我能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给他添了多大的麻烦。一个身患疾病、毫无用处的妻子,简直就像拴在他脖子上的一块磨石。”

“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从来没有那样说过您。”

“哦,不是他那样说过。他当然不会那样说。但可怜的男人啊,他们是藏不住心事的。而且约翰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他当然没有任何恶意,但他——嗯,这对于他来说也许反倒是一件好事,他是那种不太敏感的人。他没有感情,并且因此希望其他人也跟他一样。能像他那样生来就厚脸皮真是太幸运了。”

“我觉得用厚脸皮这个词形容富兰克林医生是不合适的。”

“是吗?哦,您毕竟没有我了解他。当然我知道,如果不是有我的话,他会过得更加自由。有时我简直压抑极了,恨不得了结这一切。”

“哦,别这样,夫人。”

“毕竟我对别人有什么用呢?摆脱尘世,归于虚无……”她摇摇头,“那样约翰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胡说八道,”克雷文护士听了我向她转述上述对话时是这样评价的,“她才不会干那种事呢。别担心,黑斯廷斯上尉。别听她好像要去死似的说什么‘了结这一切’,其实她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