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失望地盯着波洛沉默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不会的,”我说,“你会阻止凶案发生的。”

波洛向我瞥来慈爱的目光。

“我忠诚的朋友。我是多么感激你对我的信任。尽管如此,恐怕我这一次要辜负你的期待了。”

“胡说。你一定可以阻止罪行。”

波洛用沉重的声音说道:“回想一下,黑斯廷斯。一个人可以抓住凶手,没错。但一个人怎么才能阻止凶手?”

“唔,你……你……呃,我是说——如果你预先知道——”

我无力地停下了——因为我突然明白了这有多么困难。

波洛说:“明白了吧?不是那么简单的。实际上只有三种方法。第一种:警告受害人,让受害人加以提防。但这种方法并非总能成功,因为要让某人意识到他们身处极度危险之中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何况这种危险可能往往来自他们亲近的人。他们会愤怒地拒绝相信。第二种方法是警告凶手。用较为含蓄的语言告诉凶手:‘我知道你的打算了。如果某某人死了,我的朋友,你就完蛋了。’这种方法成功率比第一种要高,但即便如此,还是很有可能会失败。因为杀人凶手,我的朋友,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自负。杀人者总是要比别人聪明——所以高明的凶犯一般不会引起怀疑——就连警方也往往弄不清状况。因此即便你发出了警告,凶手还是会按原计划行事,而你能做的只是事后绞死他们而已。”他顿了一下,然后深沉地说:“我这辈子曾经两次警告凶手不要动手,一次是在埃及,另一次在别处。每一次凶手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动手……这次或许也一样。”

“你说还有第三种办法。”我提醒他。

“啊,是的。第三种方法要求我们必须足智多谋。我们必须准确地猜中凶手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下手,然后看准时机出手相救。我们必须当场抓住凶手——即便他的计划可能未遂——并且证明他的杀人意图超越了所有合理怀疑。

“我的朋友,”波洛接着说,“我可以保证,这种方法难度极大,我根本无法保证它会成功!我或许很自负,但还没自负到那个程度。”

“那你认为这次应该采取哪种方法呢?”

“也许三个都可以采用。第一种最难。”

“为什么呢?我觉得第一个最简单。”

“的确,如果你知道凶手的目标是谁,第一种方法当然最简单。但是黑斯廷斯,难道你没有意识到,我们现在不知道谁会成为受害者吗?”

“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我才开始意识到要确定凶手的目标是多么困难。这一系列犯罪之间肯定存在关联,但我们不知道这种关联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动机一环缺失。不知道动机,我们就没法确定谁有危险。

波洛看出我意识到我们面临的困难,点了点头。

“你看,我的朋友,很难办。”

“的确,”我说。“我也明白了。到目前为止,你没找到这几个案件之间的联系吗?”

波洛摇摇头。“一无所获。”

我又想了一下。在AB C谋杀案里,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貌似按照字母顺序,实则大不相同的序列。

我接着问道:“你确定这个凶手不是出于经济方面的动机杀人吗——就像伊芙琳·卡莱尔那个案子一样?”

“没有。你应该清楚的,我亲爱的黑斯廷斯,我调查案件一上来就会关注经济利益的问题。”

这倒不假。波洛对钱一直抱着玩世不恭的态度。

我又陷入思考。要不然就是某种复仇?这跟已经掌握的事实比较相符。但即便是这样,似乎还是缺乏某种联系。我回想起曾经读过的一个故事里面讲的一系列漫无目的的谋杀——最终破案的线索是所有受害人都碰巧是同一个陪审团的成员,而犯下罪行的正是他们当初判定有罪的那个嫌犯。我突然感觉这次的情况或许是类似的。我不得不惭愧地承认,我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要是我能给波洛指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该有多好……

但我只是问他:“告诉我吧,X是谁?”

让我恼怒异常的是,波洛坚定地摇摇头。“这一点嘛,我的朋友,我现在不会告诉你。”

“笑话。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波洛的眼睛一闪。“因为,我亲爱的朋友,你还是老样子,长着一张会说话的脸。我可不希望你大张着嘴一个劲儿地盯着X看,好像满脸都在说:‘这个人——我现在盯着的这个人——是个杀人犯。’”

“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想装也能装得出来。”

“当你试图要装作平静如常的时候情况更糟。还是算了,我的朋友,我们必须保持低调,我们俩都必须不动声色。这样我们出手的时候才能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