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页)

在他看来,米奇和亨莉埃塔都不过是脑袋空空的姑娘。克里斯托医生只是哈利街上众多庸医中的一个——礼仪得当,世俗的成功——他的妻子显然无足轻重。

戴维转了转被领子围住的脖子,衷心希望所有这些人都知道他是多么地看不起他们!他们全都不值一提。

他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感觉好了很多。他仍然对他们怒目而视,但已经能够不再拿面包出气了。

尽管亨莉埃塔努力地想要履行那对眉毛的请求,但进展相当艰难。戴维对她话的回答都相当唐突又粗鲁,流露出对她的极端冷落。最终,她不得不采取一种她曾在那些牙关紧闭的年轻人身上使用过的方法。

她明知道戴维精通技术和音乐,却故意对一个现代作曲家发表了一通武断而无理的论断。

令她感到好笑的是,这个计划奏效了。戴维一反之前那种瘫在椅背上无精打采的姿态,挺直了腰。他的声音不再那么低沉含糊,面包也不捏了。

“你说的那些,”他冷冷地紧盯着亨莉埃塔,大声而清晰地说道,“充分体现出你对这个话题根本一无所知!”

从那一刻起,直到晚宴结束,他一直用一种清晰而尖锐的语调训教她。而亨莉埃塔则退回到一副听训的驯服模样。

露西·安格卡特尔从桌子那头投来亲切的一瞥,而米奇则独自笑了起来。

“你真是太聪明了,亲爱的。”安格卡特尔夫人在去客厅的路上,伸手挽住亨莉埃塔的一只胳膊,轻声道,“如果人们脑袋里的东西少一点,反而会更明白如何使用双手,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你觉得应该玩甩红桃,还是桥牌,还是朗姆牌,或是极其极其简单的牌戏,比如抢动物?”

“我觉得如果玩抢动物的话,戴维会深受侮辱。”

“也许你说得对。那么还是打桥牌吧。我敢肯定他会觉得桥牌相当没有意义,但他又会因为鄙视我们而神气活现了。”

他们摆了两张桌子。亨莉埃塔和格尔达一家,对付约翰和爱德华。这不是亨莉埃塔心中的最佳分组。她希望把格尔达同露西分开,如果可能的话,也同约翰分开——但约翰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定。而爱德华则抢先米奇一步在这张桌边坐下。

亨莉埃塔感到气氛并不十分令人舒服,但她也不知道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但不管怎样,如果手里的牌能有一点机会,她就打算让格尔达赢。格尔达的桥牌技巧并不算差——如果约翰不在,她也算是个中流的牌手——但她非常容易紧张,没有判断能力,也认识不到她手中牌的价值。约翰的牌打得不错,但有点儿过于自信。爱德华则是真正的优秀牌手。

夜晚缓缓地逝去,而亨莉埃塔这一桌上,牌局还停留在同一局。两方的得分交替上升。一种古怪的紧张气氛逐渐弥漫开来,而只有一个人对此毫无感觉。

对于格尔达来说,这只是一局桥牌比赛,而相当难得的是,她这次玩得很开心。她感到了一种真正的、令人愉快的兴奋感。亨莉埃塔几次叫牌叫过了,还打了那几手,本来很难做的决定都变得容易了。

每当约翰难以遏制那种批判态度,大声喝斥道:“你为什么要先打梅花,格尔达?”——而这将对格尔达的自信心造成他根本无法想象的伤害时,亨莉埃塔总会立即迅速反击道:“胡说,约翰,她当然必须先打梅花!这是唯一可以打的牌。”

最终,伴随着一声叹息,亨莉埃塔把计分卡拿到面前。

“我们赢了第三盘和这一局,但我觉得我们没有赢得太多,格尔达。”

约翰轻快地说:“运气好,偷牌偷着了。”

亨莉埃塔猛地抬起头来。她认得这种语调。他们的目光相遇,然后她的眼睛垂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走向壁炉台边,约翰跟在她身后。他以随意的口吻说:“你不常故意看别人手里的牌,不是吗?”

亨莉埃塔冷静地说:“也许我是做得有一点儿明显。想赢尽游戏是多么卑劣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格尔达赢这局牌。为了满足你令他人感到愉快的愿望,你不惜作弊。”

“你把事情说得多么可怕啊!反正你总是对的。”

“我的搭档似乎也同你有着一样的愿望。”

这么说,他确实注意到了,亨莉埃塔想。她曾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爱德华是那么老练——令人完全抓不到任何把柄。有一次叫错牌。一次主打了很强的花色——但其实打另一个不那么强的花色反而可以确保胜局。

这使亨莉埃塔感到担心。她了解爱德华,他是不会为了让她,亨莉埃塔,有可能赢下牌局而故意出牌的。他在这方面是极富英式运动精神的。不会的,她想,那只是因为他无法容忍约翰·克里斯托获得另一个胜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