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接着他问:“车到了吗?”

“我想到了。科莉订过。”

“那么我们一吃完午饭就可以离开了。”

穿过艾伯特桥,他想,接着通过克拉彭的公地——从水晶宫抄一条近道——克罗伊登——珀里巷,然后避开主干道——从右边的那条岔路爬上梅思利山——沿着哈弗斯顿山脊——向右急转拐到郊区外环路,穿过科尔默顿,然后爬上沙夫尔高地——金红色的树林——下边到处都是林地——秋天那柔和的气息,然后从山顶往下。

露西和亨利……亨莉埃塔……

他已经有四天没见到亨莉埃塔了。上一次见她的时候,他大发雷霆。她的眼里闪着那种光芒。不是心不在焉,也不是漫不经心——他无法确切地描述它——仿佛她看到了某种东西,某种并不存在的东西,某种(这正是症结所在)约翰·克里斯托之外的东西!

他暗忖,我知道她是一个雕塑家。我知道她的作品很出色。但是,该死的,她难道就不能有时候把这一点撇在一边吗?她难道就不能有时候只想到我,而不想其他任何事吗?

他很不公平。他知道自己很不公平。亨莉埃塔很少谈及她的工作——事实上,她对工作的沉迷程度远低于他所知道的绝大多数艺术家。只有在极少数场合,她才会陷入自己内心的想法,而破坏了她对于他全心全意的关注。但这一点总会激起他那猛烈的怒火。

曾有一次,他尖刻而强硬地说:“如果我提出要求,你能放弃这一切吗?”

“一切的——什么?”她那温柔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惊奇。

“这一切——所有这些。”他挥手比了比整个工作室。

他立刻在心里告诉自己,傻瓜!你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但又想着,让她说“当然。”让她对我说谎!只要她肯说“我当然会的。”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的!但让她这样说吧,我必须获得内心的平静。

然而,她沉默了一段时间,目光变得梦幻般迷离和超然,眉头微微皱起。

接着她慢慢地说:“我想会吧,如果有必要的话。”

“有必要?你说的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约翰。有必要,就像有时候有必要截肢。”

“也就是说完全等同于外科手术了?”

“你生气了。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你非常清楚。一个字就可以让我满足。是。为什么你说不出口?你常常对别人说各种各样的话来取悦他们,从不在意这些话是否真实。为什么对我不这样?看在上帝的分上,为什么对我不这样?”

她依然非常缓慢地回答:“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约翰。我做不到——就是这样。我做不到。”

他来来回回走了一两分钟,接着他说:“你要把我逼疯了,亨莉埃塔。我感觉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影响力。”

“为什么你想有?”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

他倒在一张椅子里。

“我想成为最重要的人。”

“你就是最重要的,约翰。”

“不。如果我死了,你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泪流满面地开始雕塑某个该死的哀悼女人或是沉痛者的肖像。”

“我很怀疑。我想——是吧,也许我会这样。那真是糟透了。”

她坐在那里,惊愕不安地望着他。

2

布丁烤糊了。克里斯托扬了扬眉毛,格尔达急忙道歉。

“对不起,亲爱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全都是我的错。上面的给我,你们吃下面的。”

布丁会烤糊,是因为他,约翰·克里斯托,平白无故地在诊室里呆坐了一刻钟,想着亨莉埃塔和格雷伯特夫人,让自己沉浸在那荒谬的对圣·米格尔的怀旧情绪之中。要说错,都是他的错。格尔达像个傻子似的试图承担责任,疯了一般想要自己吃掉烤糊了的部分。她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弄成个烈士?为什么特伦斯要那样慢吞吞的、兴趣盎然地注视着他?为什么,哦,为什么齐娜要不停地吸鼻子?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该死的让人恼火?

他的愤怒降临到了齐娜头上。

“你为什么不能擤一下鼻子?”

“我想她有一点儿感冒了,亲爱的。”

“不,她没有,你总觉得他们感冒了!其实她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格尔达叹了口气。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成天忙于治疗他人病痛的医生,对自己家人的健康却如此漠不关心。他总对任何生病的说法嗤之以鼻。

“我在午饭前打了八个喷嚏。”齐娜郑重地说。

“不过是天气热引起的喷嚏而已!”约翰说。

“天气并不热,”特伦斯说,“大厅里的温度计显示只有五十五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