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威廉姆斯的叙述(第2/4页)

克雷尔太太总是小心翼翼地不在安吉拉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快,只要这个女孩儿在场,她就会强颜欢笑。

后来格里尔小姐回伦敦去了。告诉你吧,我们都高兴坏了!和我一样,仆人们也不喜欢她。她是那种会给你找各种不必要的麻烦,然后还不懂得感恩的人。

之后不久,克雷尔先生也离开了,我当然知道他是追随那个姑娘去了。我很替克雷尔太太难过。她对这种事情总是非常敏感的。我对克雷尔先生感到极度失望。一个男人如果有这么一位迷人、优雅又聪明的妻子,是没有理由对她如此恶劣的。

无论如何,她和我都希望这件事情能够迅速平息。倒不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谈论过这个话题——我们并没有——只是她心里很清楚我是怎么想的。

不幸的是,几周之后,这对男女又出现了。看起来又要开始坐在那儿摆姿势画画了。

这次克雷尔先生是带着一种狂热在作画的。他的注意力像是更多地放在了画像上,而非那姑娘本人身上。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次与我们以前所经历过的情况不尽相同。那姑娘算是牢牢抓住他了,而且还是当真的。他就像是完全受人摆布了一样。

事情终于在他死前一天发展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那是在九月十七日。在最后这几天里,格里尔小姐的态度变得愈发轻狂无礼,让人难以忍受。她已经成竹在胸,似乎想要坚决表明她的重要性。克雷尔太太则表现得很有教养。她保持着礼仪,但同时又冷若冰霜,要让对方清楚地知道她是如何看待她的。

在九月十七日那天,我们吃完午饭正坐在客厅里,格里尔小姐忽然语出惊人,竟然说起等她住在奥尔德伯里的时候,准备要如何装饰这个房间。

克雷尔太太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她质问她,而格里尔小姐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厚颜无耻地说她要跟克雷尔先生结婚。她居然说要嫁给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还是对着他妻子说!

我对克雷尔先生感到非常非常愤怒。他怎么能允许这个姑娘在她妻子自己的客厅里侮辱她呢?他要是想和这姑娘私奔,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好了,无论如何也不该把她带到他妻子的房子里来,还纵容她如此目中无人。

不管克雷尔太太当时心里有多难受,她还是不失体面。而恰在此时,她丈夫走进屋来,她立即向他求证。

不出意料地,他对格里尔小姐很恼火,怪她不经考虑地闹到这般田地。就算别的都不提,至少也让他处于一种很不利的境地,而男人是不喜欢处在不利境地的。这会让他们感到颜面尽失。

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就像个淘气的小男生一样,愚蠢而局促不安。他的妻子此时完全占了上风。他只能傻乎乎地小声嘀咕着说是真的,但他本意并不想让她用这种方式得知。

我从来没见过她像那次那样鄙夷地看着他。接着她高昂着头走出了房间。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比那个妖冶的姑娘不知道要美多少倍,她走起路来就像个女皇一样。

我衷心地希望埃米亚斯·克雷尔会遭到惩罚,为他所展现出的这种残忍无情,以及他对一个坚忍高尚的女人所施加的侮辱。

平生第一次,我试图要对克雷尔太太说一说我心里的感受,但她制止了我。

她说:“我们必须尽力表现得一如既往。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都要去梅瑞迪斯·布莱克家喝茶。”

然后我对她说:“克雷尔太太,我觉得你太了不起了。”

她说:“你不知道……”

接着,就在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又转回身来吻了吻我,说道:“你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安慰。”

然后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想她哭了。我再次看见她是他们大家准备出发的时候。她戴着一顶宽檐儿帽,遮住了脸——这顶帽子她几乎从没戴过。

克雷尔先生显得心神不宁,但还是努力硬着头皮撑着。菲利普·布莱克先生尽量装作若无其事。那个格里尔小姐看起来就像一只得到奶油罐子的猫似的,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他们一起动身,在大约六点钟的时候他们回来了。那天晚上我再也没找到机会单独见克雷尔太太。吃晚饭的时候她非常安静沉着,饭后早早就上床休息了。我想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吧。

那个晚上被克雷尔先生和安吉拉一直没有间断过的争吵占据了。他们又搬出了那个老掉牙的上学问题。他的脾气很急,烦躁不安,而她则难缠得出奇。本来整件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她的装备也都置办齐了,看起来再就这件事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她却突然又开始为此抱怨不已。我毫不怀疑,她也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紧张的氛围,这种气氛跟对其他所有人一样也对她造成了影响。恐怕我也是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了,要不然我本该去试着制止她的。这场争吵最终是以她将一个镇纸扔向克雷尔先生,然后冲出房间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