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5/7页)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晚了。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说来好笑,有些事情你就是会记得。那天我吃的腰子和熏肉的味道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腰子很棒,是蘸了芥末的。

后来我就溜达出去找其他人。我走到外面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看见,抽了根烟的工夫,就碰见威廉姆斯小姐跑来跑去找安吉拉。那天她本来应该学着修补旧衣服的,结果又偷懒躲起来了。我走回大厅,听见埃米亚斯和卡罗琳正在书房里吵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我听见她说:“你和你那些女人!我想杀了你,哪天我一定要杀了你。”埃米亚斯说:“别犯傻了,卡罗琳。”接着她说:“我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埃米亚斯。”

唉,我不想再听下去了,于是又一次走出来。我沿着阳台往另一个方向闲逛,偶然间看见了埃尔莎。

她正坐在一张长椅上,而长椅正好在书房窗户的下面,窗户开着。我能想象到里面的人所说的话应该没有什么躲过了她的耳朵。她一看见我就站起身,镇定自若地向我走过来。她脸上挂着微笑,拉着我的胳膊说:“这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对不对?”

对她来说当然是个美好的早晨!这姑娘可真够残忍的。不,我想这仅仅是出于坦诚和缺乏想象力吧。她唯一关心的只是她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们站在阳台上聊了差不多五分钟,然后我听到书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埃米亚斯走了出来,满脸通红。

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了埃尔莎的肩膀。

他说:“来吧,你该去坐在那儿了。我要接着画画。”

她答道:“好吧。我这就上去拿件毛衣,风有点儿凉。”

接着,她走进了屋子。

我不知道埃米亚斯是否想要跟我聊上几句,不过他没说太多,只说了一句:“这些女人!”

我说:“打起精神来,老伙计。”

然后我们都没再说话,直到埃尔莎再次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们俩一起往下走去巴特利花园,而我则返回屋子里。卡罗琳正站在大厅中,我觉得她根本没注意到我。卡罗琳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她看上去好像刚刚恢复神志。她嘴里在小声嘟囔着什么,不是对我说,而是自言自语。我只听出了几个字——“太残忍了……”

那就是她说的话。然后她从我身边经过上楼去了,似乎依然没瞧见我一样——就像沉浸在自己内心深处。我想(你也知道,我其实没权利这么说)她应该是上楼去拿药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下定决心要动真格的了。

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在有些人家里他们会等着仆人去接,不过因为我经常出入奥尔德伯里,已经多多少少把自己当成这个家里的一员了,所以我就拿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哥哥梅瑞迪斯的声音,听上去非常不安。他说他去过了实验室,发现装毒芹碱的瓶子空了一半。

我现在已经知道当时应该怎么做就好了,因此也没必要再去重复。只是这件事情太过意外,让我脑子直发蒙,被吓了一大跳。而那边的梅瑞迪斯也是不知所措。这时候我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只能立刻告诉他赶快过来。

我亲自下去迎他。也许你还不了解那儿的地形,我们两家之间最近的路是需要划船划过一条小溪的。我沿着那条小路走下去,前往小船停靠的码头,路上要从巴特利花园的围墙底下经过。我能够听到埃米亚斯一边画画一边和埃尔莎聊天,听上去兴高采烈、无忧无虑。埃米亚斯说天气热得让人吃惊(确实,就九月份来说,那天太热了),而埃尔莎说从她坐着摆姿势的地方,也就是围墙的垛口那儿能够感觉到从海面上吹来的凉风。接着她又说:“亲爱的,我能休息一会儿吗?我摆姿势摆得身体都僵死了。”然后我听见埃米亚斯喊道:“想都别想,忍着吧,你是个坚强的姑娘,我告诉你,很快就好了。”我听见埃尔莎说:“你个死鬼!”然后哈哈大笑。接着我走远了就听不见了。

梅瑞迪斯正从对岸划过来,我在岸边等着他。他拴好小船,走上台阶,脸色苍白,愁云密布。他对我说:“菲利普,你脑子比我好使,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那个东西太危险了。”

我说:“这件事你能绝对肯定吗?”要知道,梅瑞迪斯总是有点儿稀里糊涂的。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特别把这件事当真。他说他很确定,昨天下午那个瓶子还是满的。

我说:“那你一点儿都想不出来是谁偷的吗?”

他说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问我有什么看法。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仆人拿的?我说我猜也可能是吧,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我问他不是一直都把那扇门锁着吗?他说一直都锁,然后又开始长篇大论地说什么发现窗户下面开了个几英寸的小缝,也许有人从那儿钻进去了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