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猪待在家里(第5/11页)

波洛说:“那家庭女教师呢?”

“家庭女教师?你问她是什么意思?”

“她愿意这样吗?这样一来她不就失业了吗,对不对?”

“是,没错,我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小卡拉也经常和她学些功课,不过当然啦,那时她只有——多大来着?六岁左右吧。她还有一个保姆,他们不会为了她再继续雇用威廉姆斯小姐的。啊,就是叫这个名字——威廉姆斯。真有意思,当你说起他们的时候,这些事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确实如此。你现在已经回到过去了,对吗?你回想起那些场景,人们说过的话,他们的动作举止,以及他们脸上的表情了吗?”

梅瑞迪斯·布莱克慢悠悠地说道:“从某方面来说,是的……不过你知道,还是会有很多空白……有很多很多细节都忘记了。比如说我记得,当我第一次听说埃米亚斯要离开卡罗琳的时候有多么震惊,但我想不起来究竟是他还是埃尔莎告诉我的了。我清清楚楚记得为这件事情和埃尔莎争论,我就是想要告诉她这件事儿她做得有多缺德。但她只是像平时一样满不在乎地笑话我,说我太古板了。好吧,我可以说我就是古板,但我仍然认为我是对的。埃米亚斯有妻子有女儿,他理应忠于她们。”

“不过格里尔小姐觉得这个观点已经过时了?”

“是啊。我得提醒你,十六年前人们看待离婚可不像现在这样习以为常。但埃尔莎是那种很前卫的女孩儿。她的观点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幸福,那就还不如分开。她说埃米亚斯和卡罗琳从未停止过争吵,因此对孩子来说,避免在这种不和睦的家庭氛围中长大更有利。”

“那她的理由没有能够打动你吗?”

梅瑞迪斯·布莱克慢条斯理地说:“我一直都觉得她并不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不假思索地背诵着那些从书里看到的或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东西,就像是鹦鹉学舌一样。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奇怪,但不知怎么着,我觉得她挺令人同情的。那么年轻,那么自信。”他顿了一下,“波洛先生,青春本身就拥有一些东西,一种非常打动人的力量。”

波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布莱克继续说下去,更像是在对自己而非波洛说话。

“我想,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阻止克雷尔。他比那女孩儿差不多大二十岁,看起来太不公平了。”

波洛低声说道:“唉,别人的劝阻很难管用的。当一个人决心已定的时候,让他回心转意可没那么容易。”

梅瑞迪斯·布莱克说:“千真万确。”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愤愤不平,“我当然明白我的干涉是无济于事的。本来我也不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从来都不是。”

波洛迅速地瞥了他一眼。透过他语气中的酸涩,波洛看到了这个敏感男人对于自己缺少人格魅力的不满。他自己也承认布莱克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梅瑞迪斯·布莱克不是个能够说服别人去做或者不做什么事情的人。他善意的劝说总是会很随意地被当成耳旁风;他的话不会惹人生气,却又绝对会被放在一旁。因为他说话没有分量,从根本上来说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波洛做出要改变这个痛苦话题的表示,说道:“你还留着你的实验室,还有里面那些药物和补品吗?”

“没有。”

这个词蹦出来得很突然,梅瑞迪斯·布莱克的脸涨得通红,几乎是带着痛苦的神情急速说道:“我把那些都扔掉了,把实验室也关了。我没法再接着做下去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还让我怎么继续下去?你瞧,可能有人会说这整件事情都是我的错。”

“不,不,布莱克先生,你太敏感了。”

“但你还不明白吗?要是我没有收藏这些该死的药呢?要是我那天下午没有刻意强调这些,吹嘘这些,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药上面呢?只是我从来没有料到——做梦也想不到——我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料到呢?”

“但我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为我知道的那点儿皮毛扬扬自得。真是个盲目自大的蠢货啊。我还专门指明了那该死的毒芹碱,甚至带着他们回到书房,给他们朗诵《斐多篇》[2]里描述苏格拉底之死的段落,真是要多蠢有多蠢。我一直都很赞赏那段话,写得美极了。但自那以后这段话就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

波洛说:“他们在毒芹碱的瓶子上发现谁的指纹了吗?”

“她的。”

“卡罗琳·克雷尔的?”

“是的。”

“没有你的?”

“没有。你瞧,我根本就没动过那个瓶子,只是指给他们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