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5页)

莎拉点点头。但她的思绪显然不在这里。杰拉德惊讶地看着她。“你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说。

“是的,我是。”她转过身,一脸困惑地看着他,“这真是美妙的想法——在这里有个牺牲之地。有时候我会想,牺牲是有必要的……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把生命看得过于神圣了。死亡有时候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糟糕的事情。”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金小姐,那你真的不应该从事我们这个行业。对我们来说,死亡是——而且肯定一直都是——我们的敌人。”

莎拉打了个冷战。“是的,我想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很多时候,死亡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或许,死亡,可以充实更多的生命……”

“‘如果一个人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死,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方便的理由。’”杰拉德医生沉重地引了句话。

莎拉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有把话说完。杰弗逊·柯普正走向他们。“这儿可真是个非同寻常的地方。”他嚷道,“非同寻常啊,我真是太高兴自己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博因顿老夫人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女人。我很佩服她坚持到这里的意志。和她一起旅行着实不易。她的身体很不好,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她有时候不太懂得谅解别人。但是她似乎从来都不愿意让她的家人独自出来走走。她一定是太习惯于所有人围在她身边了,我想她应该没想到——”柯普先生停住了话头。他那温和善良的脸浮现出一丝烦恼和不舒服的神情。“你们知道的,”他说,“我听到了一些有关博因顿老夫人的传言,这让我非常不安。”

莎拉再次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里。柯普先生的声音如同远方小溪宜人的轻响,潺潺地流到她耳朵里。杰拉德医生却开口问了起来:“是吗?什么事情?”

“我是听在泰伯利亚旅馆遇到的一位女士说的。据说有个姑娘曾经在博因顿家工作过。那个女孩,我听说,曾经——”柯普先生顿了一顿,特意看了一眼莎拉,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怀孕了。那位老夫人发现了这件事,但对这位姑娘还是很和善。可就在孩子出生前的几周,她把那位姑娘赶出了家门。”

杰拉德挑起了眉毛。“啊。”他本能地应了句。

“告诉我消息的人似乎对这件事的真实性非常笃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看法一致,但是在我看来,这实在是非常残忍。我没法理解——”

杰拉德医生打断了他。“你应该试着去理解。在我看来,博因顿老夫人应该从中获得了相当大的满足。”

柯普先生转身看着他,一脸惊吓。“不,先生,”他强调说,“我没法相信。这实在是太骇人了。”

杰拉德医生柔声引用了一句话:“‘因此我转身,看着白日之下的那些做定的压迫。被压迫的人群那里传来啜泣呻吟,毫无慰藉;压迫他们的人手握重权,无人敢挺身而出。我赞扬已死的人,而不愿奉承那些仍执著生存的人。哦。从未生存于世的人远远要比已死或者活着的人好得多;因为他们从来不曾知晓,这世上存在的活生生的罪恶……’”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亲爱的先生,我一生都致力于研究人类脑子里发生的奇怪事情。一个人只肯面对人性光明美好的一面并不是好事。在生活的每一天,在那些体面的举止和礼貌风俗的遮掩之下,有着无穷无尽的奇异事情。比如,单纯的恶毒残虐就能让某些人非常快活。如果深究,其中蕴藏着更根深蒂固的东西。那就是要他人承认自己价值的强烈而可怜的欲望。如果这欲望无法得到满足,它便会转向别的法子——由此便产生了不计其数的变态行径。残虐的习性,正如其他习性一样,可以滋生、增长,控制住一个人——”

柯普先生咳嗽了一声。“我觉得杰拉德医生你是不是太夸大其词了。说真的,这里的空气真是太美妙了……”他落荒而逃。杰拉德医生笑了笑。他又看向莎拉。莎拉正在皱眉——神情中带着青春的凝重。他想着,她看起来如同一位正斟酌刑罚的法官……

他转身看着皮尔斯小姐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我们得下山了,”她嘟囔说,“我的老天哪!我敢说我绝对做不到的,但是向导说下山的路截然不同,要容易得多。但愿如此,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从来都不站在高的地方往下看……”

回程的路沿着一条瀑布向下延伸。虽说有些石头不够稳,可能会有扭到脚的危险,但这条路的确不会让人眩晕。

众人终于走回了营地,虽说有些累,但精神很好。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午饭的延迟也让大家胃口大开。博因顿一家人正坐在帐篷里的大圆桌边。他们刚刚吃完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