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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我想,其实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亿万年。这时,我听见门开了,我扭过头去,见梅尔切特进了房间。

他盯着在椅子上熟睡的霍伊斯,然后转向我。

“这是怎么回事,克莱蒙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从手中的两封信中挑出一封,递给他。他低声念了出来。

亲爱的克莱蒙特:

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非常令人不悦的事。最后,我还是认为写下来好一些,我们晚些时候可以讨论这件事。此事与最近发生的挪用公款一事有关。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对自己已经发现了犯人是谁这件事确信无疑。不得不指控教堂的牧师令我很痛苦,但我也痛苦地知道,我的职责是非常清楚的。必须惩一儆百,而且……

他看着我,面露疑惑。信写到这里,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得无法辨认,显然,死亡抓住了写信人的手。

梅尔切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霍伊斯。

“这么说,这就是谜底。一个我们从未考虑过的人。悔恨驱使他忏悔!”

“他近来的举止非常古怪。”我说。

突然,梅尔切特尖叫着大步走向那个熟睡的人。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他,一开始只是轻轻地摇,然后越来越用力。

“他没睡觉!他服毒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扫向那个空药盒。他把药盒拿起来。

“难道他……”

“我想是的,”我说,“有一天,他把这些盒子拿给我看。他告诉我,医生已经警告他切莫用药过量。这就是他摆脱困境的办法,可怜的家伙。也许这是最好的出路。我们无权评判他。”

但是,梅尔切特首先是本郡的警长。吸引我的理由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抓到了凶手,他想绞死这个罪犯。

他一下子跨到电话机旁,不耐烦地上下猛摇电话,直到对方回答为止。他问了海多克的号码,然后站在那里,默默地等着,耳朵贴着话筒,眼睛盯着椅子上那个瘫软的人。

“喂——喂——喂——是海多克家吗?医生能马上到主街来一趟吗?霍伊斯先生。急事……你说什么……什么号码是多少?…哦,对不起。”

他挂断电话,气得直冒烟。

“接错,接错,老是接错!这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喂!你给我接的号码错了……对,别浪费时间,请接三九——是九,不是五。”

又是一阵焦躁的等待,但这一次短些。

“喂,是你吗,海多克?我是梅尔切特。立刻到主街十九号来,好吗?霍伊斯服药过量了。马上来,伙计,人命关天!”

他挂断电话,不耐烦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为什么没有马上叫医生来,克莱蒙特,我不理解。你肯定是三心二意。”

幸好梅尔切特从未想到,任何人都可能对他一贯坚持的行为有不同的想法。我一言不发,他继续说道:

“你在哪儿发现的这封信?”

“揉皱了,扔在地板上,揉皱了——从他手中掉在那儿的。”

“太精彩了——那个老女人是对的,我们发现的便条不对劲儿。真奇怪她是怎么想明白的。这家伙真蠢,竟然没有销毁这张便条。他也不想一想,留着它是你能想到的最具毁灭性的证据!”

“人性中充满了自相矛盾。”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可能一个凶手也抓不到!他们迟早会做蠢事。你看起来身体很不舒服,克莱蒙特。我想,这是最令你震惊的事吧?”

“是这样。就像我说的,这一段时间,霍伊斯的行为很古怪,但我从没想到……”

“谁想得到呢?喂,好像有汽车的声音,”他走到窗旁,推起窗子探出身,“来了,是海多克。”

片刻后,医生走进房间。

梅尔切特简明扼要地解释了情况。

海多克不是一个喜欢表露情感的人。他只是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大步走到他的病人跟前。摸了他的脉搏,翻开病人的眼皮,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他转向梅尔切特。

“想救活他,把他送上绞刑架吗?”他问道,“你知道,他快要死了。总之,气若游丝。我怀疑能否让他醒过来。”

“尽一切所能吧。”

“好的。”

他忙着在他带来的药箱中找东西。他准备好皮下注射剂,在霍伊斯的胳膊上扎了一针。然后站起身来。

“最好把他送到马奇贝纳姆去——送到那儿的医院去。帮我把他抬上车。”

我们俩都搭了把手。海多克坐进驾驶座,临行前,他扭过头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梅尔切特,你不能绞死他了。”

“你的意思是,他无法恢复健康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使他活过来,哦,这个可怜鬼也不会为他的行为负责。我会为此作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