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牧师公馆(第5/9页)

“还为了让我把斯韦特纳姆太太当作索妮亚来怀疑。”科拉多克厌恶地说。

“我可怜的妈妈,”埃德蒙小声说,“一个过着无懈可击的生活的女人,或者说我一向相信如此。”

“但是,”马普尔小姐继续道,“真正的危险当然是多拉·邦纳。多拉一天比一天健忘,一天比一天话多。我还记得那天我们喝茶时布莱克洛克小姐看她的那种眼神。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多拉又管她叫洛蒂。在我们看来,这本该是口误,可这吓坏了夏洛特。于是一切继续进行。可怜的多拉说个不停。那天我们一起在‘蓝鸟’喝咖啡,我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印象,多拉谈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但她当然谈的是同一个人。她一会儿说她朋友不漂亮但很有性格,可几乎在同时,又把她描述成一个漂亮而无忧无虑的姑娘。她说莱蒂如何聪明,如何成功,可一会儿又说她生活得多么悲哀,还引用了‘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这句诗,但这一点似乎与莱蒂希亚的一生并不相符。我想那天早上夏洛特走进咖啡屋时,肯定偷听到了许多话,她肯定偷听到多拉提到台灯被调换的事儿,比如是牧羊少年而不是牧羊少女之类的。于是,她立刻意识到可怜、忠实的多拉对她的安全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威胁。

“恐怕,是在咖啡屋与我的谈话真正为多拉的命运画上了休止符——如果你们容许这种夸张的说法。但我认为结果是一样的……因为只要多拉·邦纳活着,生活对夏洛特就没有安全可言。她爱多拉,她不愿杀死多拉,但她看不到别的出路。而且我预料——就像我跟你说起过的艾勒顿护士的案子一样,圆圆——她说服自己这几乎是一种仁慈的举动。可怜的邦妮——反正也活不长,说不定还会死得很痛苦。奇怪的是,她尽量使邦妮高高兴兴地度过了最后的一天。生日晚宴——特别的蛋糕……”

“美味之死。”菲莉帕不寒而栗地说。

“是的,是的,很像这么一回事儿……她尽量让她的朋友死得心满意足……晚宴、她所喜欢吃的一切、不让别人说惹她生气的话。然后是装在阿司匹林药瓶里的药片,且不论到底是什么药。她把药片放到自己的床头,等邦妮找不到自己刚买的那一瓶,势必要去她的房间拿一些,这样,看起来那些药片是特地为莱蒂希亚准备的……

“结果,邦妮在睡梦中快快乐乐地死去,而夏洛特又感到安全了。但是,她想念多拉·邦纳,想念她的爱和忠诚,想念多拉跟她谈起过去的岁月……我为朱利安送便条的那天,她哭得凄凄切切,而且她的悲痛是情真意切的,因为她杀害了自己亲爱的朋友……”

“这太可怕了,”圆圆说,“可怕。”

“却是人之常情,”朱利安·哈蒙说道,“人们往往忘记了杀人犯也是很有人性的。”

“我知道,”马普尔小姐说,“人,通常很值得怜悯,同时也极其危险。尤其像夏洛特·布莱克洛克这样一个内心软弱而又善良的人。这是因为一旦软弱的人真的害怕起来,他们会因恐惧而变得残忍,变得毫无自制之力。”

“那么穆加特罗伊德呢?”朱利安问。

“是的,可怜的穆加特罗伊德小姐。夏洛特肯定是去木屋时偷听到她们排演谋杀的情景。窗户是开着的,她只管听。在此之前,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是她的威胁。欣奇克利夫小姐鼓励她的朋友回想看见的情形,但此前夏洛特认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看见当时的实情。她以为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望着鲁迪·谢尔兹。她一定是在窗外屏息倾听。会出问题吗?突然,就在欣奇克利夫小姐冲出门去警察局的那一瞬间,穆加特罗伊德小姐磕磕碰碰地撞到了实情。她在欣奇克利夫小姐的身后喊:‘她没有在场……’”

“我问过欣奇克利夫小姐,穆加特罗伊德小姐说这句话的方式……因为如果她说的是‘她没有在场’,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对我来说,这一点简直太微妙了。”科拉多克说。

马普尔小姐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急切地转向他。

“只要设想一下穆加特罗伊德小姐脑子想些什么……人们往往视而不见,见而不知。曾经有过一起铁路交通事故,可我只记得车厢边的一摊油漆,事后我还可以把它画下来。还有一次是在伦敦,一颗炸弹从天上掉下来,炸碎的玻璃飞得到处都是,一片惊慌,可我记得最清楚的却是站在我前面的一个妇女,她的长筒袜在大腿中间的位置破了个洞,两只袜子还不相配。所以当穆加特罗伊德小姐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极力回忆当时所见光景的时候,她就回忆起了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