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时之路(第6/7页)

“可是,库莫尔是怎么打出那张字条的?他人在屋外,当——”

“字条被发现时?是的,但那并非字条制作的时间。晚饭后,他就把字条放到楼下蒂勒的柜子里了,然后邀洛萨陪他出去聊一聊。他很清楚,蒂勒要到九点半才会看到那张字条——顺带一提,这又是一项凶手必须具备的条件,清楚蒂勒的习惯——这就让人错误地认为字条是在基德打电话给他的‘老板’之后才打出来,并放到这里的。你一定也还记得,星期天一大早,我们在韦尔林的小屋发现洛萨时,科特接到一通匿名电话,告诉他在哪里可以找到洛萨。毫无疑问,这通电话是库莫尔打的,不管他当时藏身在海边的哪个地方,他都冒着被人撞见的危险,只为了打这通该死的电话。很明显,他宁可因此前功尽弃,也不愿女孩少一根头发。他要确保女孩能尽早被人发现。”

“看起来可不像,他在那张纸条上署了她的名字,这足以让她身陷麻烦。”

埃勒里摇摇头。“他知道她拥有强大的不在场证明:她不会打字,而且被发现绑在韦尔林的小屋里。他不在乎警方看出字条是伪造的;事实上,为了洛萨,他希望警方看出来。而且你别忘了,要不是马尔科在销毁字条时粗心大意,事后那张字条根本不会被发现,洛萨也就不可能被牵扯在内。”

车子开到了一个大镇子附近,交通瞬间拥堵起来,令人心情不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埃勒里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驾驶上,以免杜森伯格出什么事故。麦克林法官坐在那儿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你觉得,”他忽然开口问,“库莫尔的自白中有哪些是实话?”

“啊?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他们转到一条热闹的主街上。“你知道,对于他昨晚所说的有关那个怪物基德的部分,我一直很好奇。我指的是在他讲述完他是如何借助暴风雨的力量表演惊险靠岸,小心翼翼却还是弄沉了小艇,然后拼命游回海岸之后。他承认之前说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船上和基德打了起来,他失手杀了基德——故事都是假的。他说事情的真实经过是,星期六晚上,他们开着韦尔林的小艇,一直开到看不到西班牙岬角的地方以后——在‘绑架事件’之后——他们找了处偏僻的地方靠了岸,他立刻付钱给基德,让他收拾收拾离开。他想让我们相信基德还活着,只是跑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而已。但不知为什么,我听着怎么像假的。”

“哦,没道理。”埃勒里边按喇叭边否定了。他从车窗探出头,五官扭成一团,愤怒地冲一辆挤满了人的出租车司机大吼:“你他妈的是怎么开车的?”吼完他露齿一笑,靠回椅背。“事实上,在我认定库莫尔就是杀害马尔科的凶手之后,第一个问题便是基德怎么样了?很清楚,他只是个工具而已。问题在于:他知道事情真相吗,还是库莫尔就糊弄他说这只是一场‘绑架游戏’?我发现两件事,否定了双重谋杀案的可能性……你怀疑库莫尔把基德也收拾了,对吧?”

“我必须承认,”法官皱着眉回答,“我确实有类似这样的念头。”

“不,”埃勒里说,“我敢肯定他没有那么做。第一,库莫尔没必要告诉基德他的全盘计划;第二,库莫尔并非我们所说的‘天生’杀人狂。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和一般人一样守法。他不是一不小心就失去理智的人,更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人,因为他心存怜悯和同情。基德这个无赖,自然痛痛快快地赚了一笔。就算哪天他在某地读到一篇报道,想回头再来敲诈库莫尔,他会马上发现自己也是这起谋杀案中的陪衬。这是库莫尔对雇工设置的安全保障。不不,库莫尔告诉我们的是实话。”

到车子出城,眼前又是宽敞的大道时,两人一直不发一语。冷冽的空气有一丝早秋的味道了,老绅士忽然打了个冷战。

“怎么啦?”埃勒里关心地问,“冷吗?”

“不知道,”法官哈哈一笑,“是因为谋杀案还是被寒风吹的。但我想应该是因为天冷。”

埃勒里不知为何停下了车。他走下车,打开堆得满满当当的折叠椅,翻翻拣拣后,带回来一团黑黑的、软软的大东西“那是什么?”老绅士狐疑地问,“你从哪里弄来的?我记得——”

“披在肩膀上,老爹,”埃勒里边说边跳进车里,把那玩意儿盖在老绅士的膝盖上,“我们这趟旅程的小小纪念品。”

“这到底是——”老人惊恐地拿开那东西。

“这可能是正义的终结者,是逻辑之道上的岔路。”埃勒里像个演说家一般说道,松开了手刹,“我无法拒绝。事实上,这是我今天早上从莫利探长的眼皮底下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