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4页)

他省去了嘘寒问暖的环节,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你已经察觉到法院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了吧?”

“唉,是啊。”

“我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周一的时候,我和吉思谈过了,我说尽管这个判决非同寻常,但是我认为其中并无不妥之处。吉思当时就对我明确表示过,他觉得雅各布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看出来了。”我说,然后补充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杰布。我非常感激。”

“不用客气。说实话,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你下达的判决,但是我将誓死捍卫你做出判决的正当权利。我绝不会容忍自己辖区内的法官被强权霸凌,尤其对方还是这种二流平庸的立法者,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在晚间新闻上露个脸而已。”

“谢天谢地。”

“可是,我必须得说,”他顿了顿,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觉得媒体会问一些非常尖锐的问题。”

不用他说,我已经在担心了。我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因此,我认为比较明智的做法是发表一份声明。这件事情已经在公众和政界中闹得沸沸扬扬了,这是性质非常恶劣的指控,如果不加以回应,恐怕对司法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不愿让人们指责我们是用法官袍来遮遮掩掩的人。”

尽管杰布在电话那头看不见,但我已经开始拼命地摇头了:“恕我直言,杰布,我觉得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以前我替富兰克林议员工作时,曾经接触过几次媒体。新闻界就像一种寄生虫:它吃得越多,就变得越大、越饥饿。你给它的越多,它想要的就更多。唯一能使之丧失兴趣的办法,就是不理会它,让它饿着。”

“我知道你在这方面有经验,一般情况下我也同意你这个观点。可是,我认为你此刻应该堂堂正正地站出来。很久以前,我父亲曾经告诉我,对付强权霸凌的办法就是勇敢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为恶霸都是吃硬不吃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发表一份声明,把凯斯·布鲁姆的事情说出来。”

事态的发展瞬间就变得惨不忍睹。一份有关凯斯·布鲁姆的声明会招来许多细细盘查,根本就站不住脚。我都能想象得到,一堆野心勃勃的记者到处寻找一个实际不存在的高中橄榄球队教练,那个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自己找的只是个虚构的人物。

我必须让拜尔斯放弃这个公关策略,不幸的是,只有一个办法能做到:继续撒谎,在一场很可能已成输局的赌博上将筹码加倍。

“呃,杰布,我不确定能不能那样对待……凯斯。如今,他已经有了事业、家庭,并且融入了新的生活环境,他身边的人没有必要了解他的过去,除非他是出于自己的选择,亲自告诉他们。”

拜尔斯没有立即回答,于是我补充道:“这不是他的战斗,而是我的战斗。如果我把他拽进来,那是不公平的。”

“你还跟他保持联系吗?”

“没有。好几年都没联系了。”

“嗯……如果你主动联系他,告诉他你打算怎么做,你觉得如何?”拜尔斯建议道,“你可以先征得他的许可,再用他的经历。我觉得,他现在肯定也常常跟自己教导的孩子们讲述年轻时的过错。假如他知道自己的经历鼓舞了你,说不定会觉得非常自豪,因而也愿意鼓舞其他人呢。”

“我……我不知道,杰布。这感觉就好像严重侵犯了一个人的隐私。凯斯——”我艰难地挤出这番话来——“也许会认为,他应当帮我摆脱眼下的困境,以此来报答我当年的劝慰并补偿他自己年轻时的过错。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那样做是不对的。”

“我有一个朋友在《时代电讯报》[2]做记者。他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如果我把凯斯·布鲁姆的名字透露给他,让他就此事追踪报道一番,你觉得如何?”

电话那头显得非常安静,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惊慌失措。显然,一个《时讯报》的记者不仅无法解决我的问题,反而会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拜尔斯等着我回答,我说:“这样一来,就像靠新闻界审理案子一样了。我还是想自己承担。如果国会想对我展开审查,甚至为此指派一位特殊公诉人,那都没问题。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我绝对不是那种在海外开个秘密账户存上几百万巨款的人。”

拜尔斯依然没有说话,但我觉得他已经被我说服了。然后,拜尔斯突然冒出一句:“在这档子事儿了结之前,你确定还要继续审案吗?”

作为巡回上诉法院的首席法官,拜尔斯也兼任巡回上诉法院司法委员会的主席,该委员会只要签署一条指令,就可以立即让我停止对所有案件的审理。没错,指令的签署需要经过整个委员会投票通过,不是拜尔斯一人所能决定的。但是他能对此施加巨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