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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本顺一在自家的书房里一筹莫展,这下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薮田幸次杀了一个人。更要命的是,案发时他就在现场,还被迫帮薮田兄弟处理尸体。一个家庭主妇莫名失踪,警方必然会采取行动,像寻找那位失踪的向田高中女生一样,开展大规模的搜查。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他山本顺一头上。

薮田敬太昨天还威胁过他:“你要敢出卖我弟弟,绝不饶你!”长久以来,这对兄弟一直奉他为“少爷”,看似效忠于他,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流氓本性终于藏不住了。他们的字典里压根儿没有“良心的苛责”这几个字,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明明犯了法,却不觉得自己有罪。

顺一迷茫了。他到底该怎么办?薮田兄弟说,他们准备今天就把一座焚化炉搬到山里,把尸体化为灰烬。只要警方没发现尸体,那他们就绝不会被逮捕。那洋溢着自信的口吻简直与律师无异。这对兄弟是准备佯装到底了,可顺一没底啊。此事一旦连累到他,他可没有自信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他还开着一家公司,也有市议员的地位,还有老婆和两个孩子。他的社会地位不能与薮田兄弟同日而语。

他们昨天只能先把尸体装进麻袋,扔在仓库的角落里。敬太命令顺一帮忙,他只好帮着把麻袋撑开。他不敢直视女人那苍白的脸,还有她衣服上的大片血迹,一直把头扭向一边。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竟会遭遇这种场面。要是父亲还在世,不知会如何哀叹。

昨天晚上,他也犹豫过要不要冲到警局,告诉警方薮田兄弟杀死了一个市民运动家。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来了又去。他虽然在敬太的胁迫下帮忙处理了尸体,但那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无奈之举。他去飞鸟山,也是为了把坂上郁子救出来。眼看着他要把人带走,薮田幸次暴怒之下就举枪杀人……顺一觉得,要编一套借口还是很容易的。可他每每想到这里,敬太的威胁都会在脑海中打转,使他动弹不得:“要是我们被抓了,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警察!”要是薮田兄弟如实交代,他也许不会进监狱,却很有可能失去一切。此事会发展成一大丑闻,受到世人的关注,媒体也必然在他身上大做文章。

要不要赌一把?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萌芽。坂上郁子失踪了,梦野市民联络会肯定会闹起来。等警方开始搜查,他就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就摆出分外强硬的态度,说“你们再敢胡说八道,就告你们诋毁名誉”。薮田兄弟是不会主动招认的,所以整件事的关键掌握在山本顺一手上。

只是顺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警方用其他罪名先把他抓回去,再派个经验老到的检察官吼两声,他也许会彻底崩溃,像小孩子似的哭着求饶。

他望向窗外。院子里的树木挂着雪,枝条都垂下来了。妻子友代准备在盖新房的时候把这座日式庭院改成法式花园,摆上石像和古董装饰品之类。妻子的无忧无虑让他十分羡慕。下辈子还是做个女人吧。

“老公,你有空吗?”妻子来到书房说道,“建筑师给报价了,你看看吧。”

妻子递给他一本装帧精美的小册子。顺一翻开第一页,便看到了报价额——那是一个足有九位的数字。

“一亿八千万?!怎么要这么多钱?!”

顺一瞠目结舌。地是现成的,不用另买。单单造个房子而已,怎么会这么贵?

“哎哟,总面积要四百五十平方米,是要这个价的。换算成坪,就是一百三十六坪。两个数字除一下,单价才一坪一百三十万日元出头,不是很合理嘛。”

而且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个金额只是建设费用,最后还要加百分之十五的设计费,总价要两亿多。

“你给我把那个建筑师叫来!”

顺一顿时气得热血上头。那建筑师认定友代是个酗酒的阔太太,便趁机狮子大开口,太卑鄙了。

“今天是星期天。你生这么大气干吗?”

“我能不气吗!这报价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顺一厉声说到。友代脸色一沉,一把夺过报价单。

“哦,你不同意是吧。好,那下一次竞选的时候,你就自己忙活吧,休想让我帮忙。后援会的人找上门来,我也不会露面。”

“怎么扯到选举上去了!”

“干吗,就你能自说自话!”友代气得吊起眼梢,对他直嚷嚷。顺一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表现自己的情绪。

“我哪里自说自话了?又要忙工作,又要给议员联盟办事,还要讨好后援会的人,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听顺一如此争辩,友代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她将时刻都可能喷发的东西强压在胸口,涨红了脸站在原地。直觉告诉顺一,情况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