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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是被抓的第几天了?久保史惠掰着手指数日子,却发现大脑的某些部分转不起来,不禁毛骨悚然。思维在原地踏步,无法更进一步。当然,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遭到绑架,慌乱无措再正常不过。可她也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啊,原来人就是这样一点点放弃希望的?她像一个慢慢瘪下去的救生圈,全身上下逐渐失去力气。

话说回来,她的眼泪也干涸了。这并不是因为她变得更坚强了,只是适应了这个环境。响个不停的游戏音效、信彦的自言自语、一股馊味的房间……她已经接受了周围的一切。她原本是那么抗拒壁橱里满是汗味的褥子,可如今已不觉得躺进去有多难受了。这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的味道逐渐渗进了褥子。她还学会了在小屋消磨时间的方法——闭上眼睛,张开想象的翅膀就行了。在始于三天前的空想世界中,她成功考上了东京的大学,邂逅了帅气的真命天子。她拼命回忆着去年与和美一起目睹的东京街景,粘贴到想象的每一个场景中,在脑海中勾勒爱情故事的光景。史惠意识到,人是可以自我安慰的。这也许是人的自卫本能。

不过,史惠也捕捉到了一缕希望之光。只要管信彦叫“卢克”,他就像中了催眠术,沉迷在游戏的世界里。昨天中午吃豚骨拉面的时候,史惠就用了这招。她觉得面汤实在太浓,想找个法子表达自己的需求。左思右想后,她鼓起勇气对信彦说道:

“卢克啊,我想吃更清淡些的拉面……”

说话的时候,史惠的心脏一阵狂跳。

信彦哆嗦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回答:“嗯,我知道了,美琳。下次我会让用人把你的换成酱油拉面或清汤拉面。”说完,他继续吃面。史惠顿时放下心头的重担,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信彦说到做到,史惠今天果真吃到了酱油拉面,面里还加了菠菜、海苔和鱼糕,肯定是信彦下达了详细的指示。一想到这儿,史惠不禁觉得有些滑稽,虽然她明白现在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候。

信彦今天一大早就投入到游戏中。他对着电脑画面,说着莫名其妙的台词,口气还特别夸张。但经过多日的耳濡目染,史惠竟逐渐搞懂了这款游戏的情节,连登场人物都记住了大半。

当天下午,主屋来了一位客人。母亲打内线电话给小屋里的信彦,让他过去一趟。史惠根据他们的对话推测出,来人大概是信彦的舅舅。

“岂有此理,是你叫来的吗?”

信彦顿时激愤无比,涨红了脸,对着电话怒骂个不停。史惠紧张地蜷起身子,急急忙忙逃进壁橱。

“那他干吗要来?我有没有工作关他屁事!一个破亲戚管这么多干什么!”

史惠拉上了壁橱的门。在这种时候,和信彦对上眼都是非常危险的。

“我才不去呢!凭什么非要我去,你去对付他,轰他走啊!”

狠狠撂下电话后,信彦仍在谩骂。

“开什么玩笑,一个破亲戚管什么闲事。吃饱了撑的!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信彦喘着粗气,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史惠大气不敢出一下,蜷缩在壁橱中。就在这时,有人踩上了铺在屋外的小石子。

“信彦啊——我是你向田的舅舅,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来人喊道。原来信彦的亲戚已经走到小屋附近了。

“我不是来教育你的。我正好有个朋友是开运输公司的,人手不够,想把你介绍过去。”

史惠紧张得全身僵硬。要是抓住这个机会,大声呼救,就会有人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到时候,她就能得救了。这个亲戚家的舅舅听上去还挺正常的。至少不会像信彦的父母那样,对儿子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她正要张嘴,下巴却不自觉地停住了。不知为何,她甚至连气都喘不过来。

“等一下,我过去找你。”信彦的口气瞬间平静下来。

壁橱的门被锁上了,但信彦没有给她戴手铐,就急急忙忙出去了。史惠听见他拉开了房门。

“哎呀,好久没见到你啦。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过年的时候你也没去外婆家,大伙儿都很担心你。”

“呃,我们去主屋说吧。”

信彦温顺得跟小猫咪一样,老老实实地跟着舅舅走了。

现在就看史惠的了,是她自己在犹豫要不要呼救。虽然还在壁橱里,可她只要喊出来,那位舅舅就一定能听见。啊、啊……她想把声音从肚子里挤出来,可气才到嗓子眼就停住了。

舅舅和信彦朝主屋走去,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天哪,我为什么喊不出来?史惠心乱如麻。脑子也转不动了。大脑的一部分仿佛因久跪而麻木的双腿,直接罢工了。

在黑漆漆的壁橱中,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涌上心头——我是不是想放弃重获自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