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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彦经不住久保史惠的苦苦央求,终于同意让她洗澡了。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被关在小屋里的日子,才意识到都五天没洗澡了。上一次这么长时间不洗头,还是上初中时得风疹卧床不起那回。

信彦的母亲平时住在主屋,说是今天下午要出门。信彦说他会利用这段时间帮史惠放洗澡水。但比起洗澡水,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洗完之后穿什么。由于关押她的地方暖气开得特别足,内衣内裤都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又黏又痒,她实在不能忍了。史惠眼泪汪汪地恳求信彦拿一套干净的内衣给她换,强调自己是女孩子,希望他能理解。她心想,要是信彦不答应,就真的哭给他看。眼泪而已,说挤就能挤出来。

见状,信彦苦着脸喃喃:“这可怎么办?我哪好意思去买女人穿的内衣……”

琢磨了好一阵,他才提议:“要不这样吧,我这儿还有没穿过的三角裤和上衣。你先将就着穿一会儿,我用洗衣机把你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再用烘干机烘一下,一小时不到就干了。这样总行了吧?”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碰到自己的内衣,史惠恶心得全身发抖。但她也的确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照办。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和头发洗干净。

下午两点,屋外传来了轻型车的发动机声。信彦的母亲真的出门了。她打内线电话告诉儿子要出门时,信彦还特意吼了一句:“洗澡水放好没有,傍晚之前绝对不许回来!”然后,他用毛巾捂住了史惠的眼睛。明明是个有妄想症的变态疯子,在某些方面却想得格外周到。

信彦抓着史惠的运动衫袖管,带她来到了阔别五日的室外。“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史惠在信彦的引导下踩着地上的小石子,战战兢兢地迈出步子。阳光透过毛巾,将她的眼底染成一片鲜红。也许今天并没有放晴,但室内的亮度不能跟室外比。同时,冰凉的空气也不断刺痛她的身躯。天的确很冷,但史惠反而觉得冷空气在帮她洗刷身上的污秽。

走了大概二十米后,她跨过一道门槛。这扇门貌似是后门,因为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油味,让她产生了“这栋房子很老”的印象。至少这里没有新房子特有的气味。她穿过铺着木板的房间,脚下嘎吱作响。这时,信彦拉开一扇门,把她推了进去。

“到了。我把门关好后,你就可以摘下毛巾。记得把内衣脱在更衣室的洗衣机里。我在你进去洗的时候把干净衣服放在外面。总共给你二十分钟,听明白没有?”

信彦如此吩咐道。

“至少也要三十分钟啊,洗完头还要抹护发素呢。”

史惠立刻抗议。

“女孩子可真麻烦。算了算了,反正现在不是死时间。”

信彦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史惠一说,他就同意了。

史惠摘下毛巾。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脚边的毛巾布地垫。抬头一看,原来眼前就是洗脸台和镜子。她整整五天没照过镜子了。多么憔悴的一张脸啊!她大受打击,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

她逼自己深呼吸了好几次,稳定心神之后才重新抬眼看镜子。头发都粘在头皮上,厚重的黑眼圈,发紫的嘴唇。最要命的是皮肤一点光泽都没有。她好想哭。她才十七岁啊,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在脱衣服前,史惠先探头看了里面的浴室。这里貌似刚装修过,浴缸还很新。地上铺的也不是瓷砖,而是树脂地板。光是看到一间干净的浴室,就让她松了一大口气。紧接着,她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走廊的动静。信彦似乎没有守在门口。

她是被抓来的。让她在这儿把衣服脱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抵触。但根据这两天的观察,信彦应该不会偷看,也不会擅自闯进来,所以她还是脱了。走进浴室后,她首先看了一下屋里是不是真的有洗发水和肥皂之类的东西,然后舀了点热水浇在肩膀上,再慢慢坐进浴缸里。好多热水溢了出来,史惠缓缓呼出一口气,全身的每个细胞仿佛都蠢蠢欲动。她甚至觉得有点疼,过了一会儿才有所好转。皮肤逐渐适应热水后,身子便暖和起来了。

“美琳,我把干净衣服放这儿啦。”

信彦稍稍拉开更衣室的门,把衣服扔了进来。史惠吓得浑身都僵住了。

“啊,对了,你千万别开窗,否则我要生气的。”

信彦低沉的嗓音在浴室中回响。“哦……”史惠无力地回答道。她无法判断此时的信彦活在哪个世界中。

浴室的窗户是一块印有花纹的磨砂玻璃,所以史惠能依稀辨认出远处有一团绿绿的东西。那后面是山,还是树林?她能听见好几种鸟叫声,所以这地方肯定不是普通的住宅区,既没有人声,也没有车辆行驶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