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珍藏心底的情物

夏天是大兴安岭最美的季节。高高矮矮的峰峦都披上了绿装,大大小小的树木都长满了枝叶。草原上,山坡上,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花草——有嫣红的百合,有姹紫的玫瑰,有开大白花的芍药,有开小白花的猫爪子菜,有头顶金黄色小花的蒲公英,有身挂绿白色小花的苋菜,还有兰花菜、猪毛菜、苣荬菜、刺菜、灰菜,以及漫山遍野的黄花菜。

这天下午,庆福没事,英妹让他陪自己上山去采高粱果——一种野生草莓。他们来到一个山坡上。英妹钻进了树林。庆福在草地上找了一圈,没找到高粱果,便躺在草地上想着心事。

湛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悠闲自在的白云。一只鹞鹰在白云下慢慢地盘旋。这里非常幽静。一只布谷鸟在旁边的树林里不停地呼唤着它的伙伴,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亲切。

忽然,一串高粱果落到了庆福的胸膛上。他坐起来,回头看了一下,但身后只有一丛丛灌木。他揪下一颗红透了的高粱果,扔进嘴里,慢慢品尝着那酸甜可口的滋味。

一串串高粱果接连不断地落到他身旁,接着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英妹从灌木丛后面跑过来,坐在庆福对面的草地上。她把手中的最后几串高粱果都扔到庆福腿上,说:“包大哥,你采的高粱果呢?”

“我没找着啊!英妹,你咋采这么多?在哪儿采的?”

“你得到阳坡的树林边上去找!”英妹歪着头,望着庆福说,“好吃么?”

庆福点了点头,又揪下几粒高粱果,送进嘴里。然后,他随手从身边揪下一根锯齿状的草叶,在手里摆弄着。

“包大哥,那草可不能吃!那是哑巴草。在嘴里含时间长了,嗓子就变哑了,说话可难听啦!”

“真的?”庆福好奇地把那草叶放到嘴边舔了舔——又苦又辣。他觉得这世界上的东西很有意思。有的又酸又甜,有的又苦又辣。他觉得人生也是这样。

英妹从身边的草地上采下一朵小红花,在手里玩弄着。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庆福,从身旁揪下两个长长的草叶。她小心地在每个草叶中间顺着撕开两条裂口,然后将两个草叶编在一起,从中间翻一下,再轻轻地将其舒展平整。她将其放在手上看了一会,才转身递给庆福。

“包大哥,你能把这两个草叶分开吗?可不能撕坏!”

庆福看着手里这两根编成麻花形的草叶,翻来覆去地捉摸了半天也没能分开。他奇怪英妹是怎么把它们编在一起的。最后,他摇了摇头,“不行,我分不开。”

“真的分不开?”英妹的声音有些激动,“太好啦!”

庆福觉得英妹的声音有些奇怪,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她慌忙低下头去,望着手中的小红花,喃喃地说,“哦,分不开了!”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脸颊微红地说:“包大哥,你说……我好吗?”

“你?这还用问?你和大叔对我太好了!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庆福诚恳地说。

“妹妹?”英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称呼。她低着头说:“为啥只能是妹妹,不能是别的……”

“为啥是别的呢?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嘛!”

“你……你真傻!”英妹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庆福站起身来,望着英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他并不傻,但他有难言之隐啊!他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英妹跑回家。父亲不在,大概是找杜老大喝酒去了。她在门口愣愣地站了一会,不由自主地走到庆福睡觉的炕前。她茫然若失地望着自己亲手拆洗的被褥,心想,包大哥也太……太那个了!他平时聪明能干,心眼好,待人实诚,可就是在那件事上总像缺心眼似的!又好像在装傻!可是,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的,咋开口啊!这事跟爹也不好说。娘要是还在就好了!

英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发现在庆福的被子里面露出一支白色的衣袖。她知道那是庆福的旧衬衣。她记得那件衬衣的领口已经破了。上次洗完之后本想给缝几针,可后来一忙就忘了。此时,她虽然生庆福的气,但还是走过去把衬衣拿了起来。

她刚想把衬衣拿到自己的屋里去补,但手指触到一个纸包。她怕自己缝的时候不注意把庆福的东西弄掉了,便想先取出来放在庆福的炕上。纸包在衬衣里面紧贴胸口的小兜里。

那个小兜缝得粗针大线,显然出自庆福那双大手。英妹每次洗这件衣服时,里面都是空的。她觉得挺奇怪,有一次她问庆福,你干啥在这儿缝个口袋?庆福说,装东西。她又问,装啥稀罕物?庆福说,装钱。

今天,她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小兜里面的东西,便情不自禁地把它拿了出来。这是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包。她把纸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没有字。她把信封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折起来的信纸。她知道偷看别人的信不好,就又把信纸装回信封。但是在装的时候,她发现信封里还有一个小纸包,便给倒了出来。她犹豫了一下,但是好奇心最终还是驱使她打开了那个小纸包。她万万也没有想到庆福精心保存在胸口处的东西竟是一张姑娘的照片——那可是当时流行的定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