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第2/3页)

当晚七点半,哲瑞·雷恩先生借他“心脏病发”制造的机会开始行动。鉴于杜宾医生的谆谆告诫,没有一个人敢接近“病房”一步。没错,芭芭拉可能出于某种莫名的不安,曾私下打电话到梅里亚姆医生的办公室求诊,可是她一听说医生出城去了,就没有再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德罗米欧安坐于紧闭着的门后,享受着雪茄和杂志,他发现这个下午过得不算不惬意,至少根据雷恩脸上的紧张表情来判断,他比他的主人过得舒服多了。

六点钟时,芭芭拉吩咐阿巴克尔太太准备一盘清淡的食物送去客房,德罗米欧以盖尔人的豪迈之气欣然接受,他表示雷恩先生正在调养,然后就当着一脸不高兴的阿巴克尔太太的面把门关上了。过了不久,史密斯小姐本着职业良知过来敲门,探询有无需要她服务之处,德罗米欧和她讨论了五分钟病情,最后她发现自己只能一味盯着门板看。虽然谈话还算愉快,可是显然被拒绝了,她便摇着头走开了。

七点三十分,哲瑞·雷恩先生起床,轻声和德罗米欧谈了几句,便站到了门后。德罗米欧打开门先探头张望,走廊上空无一人。他把门在身后关上,走下廊道。史密斯小姐的房门开着,里面没人;实验室和幼儿房的门都关着;路易莎·坎皮恩的房门大敞着,德罗米欧探查后确定了房内无人,便迅速返回客房。一会儿后,哲瑞·雷恩先生蹑手蹑脚地穿过廊道,快步进入死者的房间。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衣橱门溜进去,从里面把门拉合,但留了一个足以观查房内的缝隙。走廊、整个二层楼和房间本身,都一片寂静。房间里很快就随着天色变暗了,衣橱里十分憋闷,虽然如此,雷恩仍朝一堆女人的衣物里藏得更深,竭力调整呼吸,准备好度过这漫漫长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德罗米欧偶尔猫着腰来到客房门后,聆听走廊上和楼下传来的模糊的声响;雷恩则连这点儿对外界的知觉都没有。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进入他藏身的房间。外面第一次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时,雷恩从他的夜光表得知是七点五十分。他身子一僵,直觉地戒备起来。

突然房间大亮。他猜想电灯开关是在衣橱左边、房门右边的地方,在他的视线之外,因此他看不见进门的访客。但是他没疑惑多久,史密斯小姐肥胖的身体就掠过了他的视野,她步伐沉重地穿过地毯,转向两张单人床之间。现在灯光大亮,雷恩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房间已经被彻底清扫、整理过,通风良好,所有犯罪的痕迹都被清除殆尽。

史密斯小姐走到床头柜旁,拿起路易莎·坎皮恩使用的点字板和方块。她转过身来,雷恩看见了她的脸庞。她看起来很疲倦,宽大的胸脯随着叹气起伏了一下。她没有再进一步做什么,就离开了雷恩的视线走向房门。过了一会儿灯光熄灭,雷恩又置身于一片漆黑中。他松了一口气,擦擦汗津津的额头。

八点零五分,死者房间里来了第二名访客。灯光再度大亮,雷恩看见阿巴克尔太太高大衰老的身影穿过地毯。那女人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杯脱脂奶和一些小点心。她气喘如牛,雷恩判断是爬楼梯所致。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做了一个不高兴的表情,揉一揉颈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然而这次——雷恩嘀咕了几句不成样的祷词,感谢大大小小各方神保佑阿巴克尔太太粗心大意——灯没有被关掉。

再接下来,事情几乎立刻就发生了。恰好四分钟以后,也就是八点零九分,雷恩意识到正对房门的一扇窗户——原来纹丝不动的百叶窗拂动了一下。他不禁紧张起来,把身体弯得更低,屏气凝神,将橱门的缝隙开大了一点点,两眼紧盯着窗户。原来全部放下的百叶窗突如其来地被拉起,他看见那个他所等候的人趴在俯视花园、沿着整个二楼外墙延伸的外窗台上。那个人滞留在那里几秒钟,然后很快跳进房间。雷恩看见原先关着的那扇窗户现在已经打开来。人影迅速地向房门的方向跃过去,脱离了雷恩的视线,然而他很肯定访客是去关门,因为那个人瞬间又折回来了,而灯依旧亮着。人影接着向壁炉的方向过去,雷恩只能勉强看到一部分。那人稍稍弯下身子,一闪而逝,接着两条腿往上一提,然后就不见了踪影。雷恩心脏狂跳不已地等着。几秒钟后,人影重现,手上拿着雷恩留在砖后秘洞里、装着白色液体的试管和滴管。那位访客穿过房间跑向床头柜,两眼炯炯有光,手向那杯脱脂奶伸过去——藏身衣橱的雷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短暂的踌躇……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那人拉开瓶塞,把整支试管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倒进阿巴克尔太太送来的脱脂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