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第2/4页)

黄昏缓缓流逝,夜色降临。康拉德摇摇晃晃地走进图书室,瞪了一眼巡官,然后就自顾自地狂饮起来。马莎·哈特在幼儿房把两个小孩安顿就寝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既然不准离开房子,吉尔只好躲进自己的房间。芭芭拉·哈特在楼上写作。一会儿后,佩里来到图书室,问还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说他很疲倦,如果巡官许可,他想去睡觉了。萨姆阴沉着脸挥挥手,家庭教师便上楼回他的阁楼卧室去了。

渐渐地,连最细微的声响也消逝了。萨姆的无力感越来越深,连康拉德踉跄地离开图书室上楼时,他都没有回过神来。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巡官的一名手下进来,疲乏地坐下。

“干吗?”萨姆眼眶深陷,打着哈欠。

“钥匙的事没有结果。小伙子们努力追查你所说的复制品,所有锁匠和五金行那里都没有一点儿线索,我们把整个城都查遍了。”

“哦!”萨姆眨眨眼睛,“不管怎样,那不重要了,我已经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回家吧,弗兰克,补充一下睡眠。”

刑警走了。午夜时分,巡官把他沉重的身体挪出扶手椅,走上楼梯,皮克森仍在那里拨弄他的大拇指,仿佛一整天都没停过。

“有什么动静吗,皮克森?”

“没有。”

“回家去吧,莫舍刚进来,他会接你的班。”

皮克森毫不迟疑地接受了命令。事实上,他迫不及待地赶下楼,差点儿撞上正在上楼的莫舍。莫舍对巡官敬了个礼,然后接替皮克森守在二楼的岗位。

巡官迈上阁楼,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门都关着。阿巴克尔夫妇的房间原本有光,正当巡官往门口一站时,那灯光就突然熄灭了。然后巡官爬上阁楼楼梯,打开天窗,踏上屋顶。靠近漆黑的屋顶中央有一丁点儿火光随即熄灭,萨姆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他疲惫地说:“别紧张,约翰尼,有什么动静没有?”

一个男子在巡官身边现身。“妈的,你把我派在这个什么鬼岗位嘛,头儿,一整天都没看到一个鬼影上来。”

“再忍几分钟,我会叫克劳斯上来接你的班,你早上再回来。”

巡官又打开天窗下楼去了。他找到克劳斯要他准备替班,然后步履沉重地走进图书室,呻吟着坐进扶手椅,忧愁地看了一眼棕色的空酒瓶,关掉桌上的灯,把帽子盖在脸上,合眼睡了。

巡官不太确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发觉不对劲的,只记得边睡边不安宁地扭来扭去,曾动了动一条发麻的腿,然后又缩到扶手椅的软椅垫上了。他不知道这时的确切时间,可能是清晨一点左右。

可是有一件事他很确定。正好听到时钟敲两点时,他忽然醒过来,鼻头上的帽子掉到地上,便紧张地坐起来。有件事把他惊醒了,可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有个声音——一个东西掉下来,还是有人呼喊?他屏息聆听。

然后声音又来了,一个遥远的、惊惶的男人的呼叫声:“失火了!”

仿佛椅垫上长了钉子似的,巡官跳起来,冲到外面的走廊上。走廊上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看见一缕缕弯弯曲曲的烟雾顺着楼梯飘下来,莫舍匍匐在楼梯口,声嘶力竭地喊着。整栋房子都充满了烟火焦辣的气味。

巡官一句话也没问,奔上二楼,飞速绕过楼梯口。浓厚的黄色烟雾从约克·哈特实验室的门缝飘溢而出。“叫救火车,莫舍!”萨姆大叫,手忙脚乱地找钥匙。莫舍踉跄着跑下楼梯,一路上推开三名之前在房子各处站岗,此时闻声而来的刑警。巡官嘴里不停地咒骂,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用力一扭,推开门——随即又把门大力关上,因为门刚一开,就有恶心浓密的烟雾和阵阵火舌迎面冲来。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一时之间,站在那里无所适从,像只困兽仓皇四顾。

走廊上伸出几个脑袋,每张脸都惊慌失措,四处是咳嗽声和颤抖的询问声。

“灭火器!到底放在哪里?”萨姆吼道。

芭芭拉·哈特跑上走廊。“老天!没有灭火器,巡官——马莎——小孩!”

走廊成了一片迷雾,到处是仓皇的人影,火苗开始从实验室的门缝钻出来。穿着丝绸睡袍的马莎尖叫着跑向幼儿房,一会儿后带着两个男孩出来了。比利害怕地嘶喊,难得被吓着的杰奇也紧抓住母亲的手。他们都向楼下跑去,不见了人影。

“每个人都出去!出去!”萨姆放声大吼,“不要停下来拿东西!那些化学药品——会爆炸——”他的吼声被尖叫声淹没了。吉尔·哈特从他身边踉跄地跑过去,面容苍白惊慌。康拉德·哈特把她推开,径自往楼下落荒而逃。身着睡衣的埃德加·佩里从阁楼冲下来,正好碰到芭芭拉·哈特被烟呛得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去。他把她往肩上一扛,背着她下楼了。每个人都呛得咳嗽,眼里充满了苦辣的泪水。萨姆派守在屋顶的刑警噼噼啪啪地跑下来,前面是阿巴克尔夫妇和弗吉尼亚。巡官像置身梦境般昏昏沉沉,边咳边喊,拎起一桶又一桶水向紧闭的实验室门泼去。他听到了救火车的警笛声……